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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村先生文集 (李喜朝)/卷之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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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二十八 芝村先生文集
卷之二十九
作者:李喜朝
1754年
卷之三十

雜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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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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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自少日。多用孤露字。然或疑旣非永感。則無乃不可乎。尋常未安。今見大全續集答尤尙書書。有云某不孝禍深。早歲孤露。提擕敎育。實賴母慈。於此方得無疑矣。

按。朱子年譜。劉令人之卒。在丙申十月。而次年二月。葬唐石大林谷。然勉齋所撰行狀則曰。其卒以乾道丁酉。其葬以祔穴。何也。行狀又云。塾先十年卒。卽辛亥也。此則與年譜合。埜後十年卒。似在己巳也。

別集第三卷劉子澄書十九板。有云直卿近遣人來。納幣甥女不成。却是某女子也。渠來春。同爲金華之行。今旣聞伯恭訃。决當如約。某當一與俱往哭伯恭。亦不欲爽前約也。據此東萊歿於辛丑。先生才自南康歸也。勉齋之爲先生婿。亦似在是時。未知是勉齋後娶。抑雖初娶而年已過時耶。勉齋子之爲先生孫女婿。則又在先生卒之後耶。

續集卷之十五板黃直卿書中。有云。此女得歸德門。事賢者。固爲甚幸。但早年失母。闕於禮敎云云。又云。輅孫骨相精神。長當有立。輔亦漸覺長進云云。劉令人以丙申歿。想直卿之婚。其在辛丑當矣。此書則似在於直卿妻歸舅家時。而婚後未歸前。必已生輅與輔也。然則其歸果未知的在何年也。此卷所載直卿首書已云。南軒云亡。吾道益孤。所望於賢者不輕。此卽庚子春也。想直卿於未娶前。從先生遊亦已久矣。若是初娶。則亦可疑矣。

五峰撰眉庵行狀曰。甞謂文公傳註。已有諸儒之䟽。以惠後學。獨文集語類。未有註解。中華文獻之地。讀者尙患不得其門戶。况吾東人乎。加以世衰道喪。邪說大行。管窺童觀。各自雄長。文公之言。將掩昧而不明。用是就語類。添以箋釋。爬梳抉剔。縷析毫分。公之精力。盡於此矣。猶謂義理無窮。探索未至。不出以示諸人。又纂大全書集覽。以體大未盡就緖云。我東自圃隱以後。率爲推尊朱子。獨近世尹鑴改中庸。其前則未聞有立異攻斥者。而今公之論如此。豈當己卯禍後。小人當國數十年。以靜庵諸賢推尊朱子之故。並與朱子而攻之者多故耶。所謂語類箋釋,大全書集覽。未知䂓模凡例如何。而今無所傳。極可歎也。尤翁甞以尹鑴之故。謂朱子之道不明。就語類。有小分。就大全。有箚疑。其與眉庵。可謂曠世一意。而獨恨眉庵之兩書。皆不免泯沒。使其一生工夫。歸於虛地。豈不惜哉。

行狀。又言公以爲文公之盛德大業。推其所極。可配於孔子。而當時門人高弟如黃勉齋。亦以生知安行之名歸之。則後之學者。宜乎曉然無疑。而或者不達。槩目以大賢。不亦淺之爲知文公者乎。公盖深病焉。作兩聖辨從祀議。以推尊文公而極言之。據此眉庵之尊朱子。可謂至矣。其言亦頗似尤翁。盖尤翁亦間以爲聖人矣。所謂兩聖。恐並指孔子。所謂從祀。抑果論甚事。豈以朱子爲不可配之兩廡。謂當祀之殿上。抑亦並顔曾思孟而處之耶。公且於四書詩書春秋。皆有論著。援韓文考異例。作續韓辨。又作綱目考異,歷代要錄二篇。致堂標題,續蒙求,川海錄。其著書可謂多矣。不知今皆有之否耶。深以孤陋。未見爲恨也。宣廟朝儒先錄。亦公所編進而語類大全皆投進云。卽今鄙家所在大全。卽眉庵所校本。而王考所甞覽閱者。其冊面題目。卽東淮筆矣。小學近思四子。公又稽考衆說。參以己意。凡可以發明羽翼者。一一纂入。爲六書附註二卷。歷代名賢奏議。撮其切於君道者。爲一篇曰獻芹錄。並進之云。此亦恨不能得見也。上又命撰定經書釋䟽。公承命盡心大學一篇。始奏御。論語纔脫藁。未及終篇。又謂其他所撰以十數。今剟其尤者著之云。近世著述。玄石最多。而眉庵所爲者。似亦不減。未知其多少緊慢。果皆如何也。

眉庵在謫時。遭母憂。服除後幾年。始量移恩津。往省親墓。行素服。到墓散髮。略如奔喪之禮。後蒙放。拜退溪問之。退溪曰。如此處事當矣。此未知有何可據禮文耶。

尤翁謂人言。穆也爲人作墓文曰。李适兵敗死云。若然則其人事誠荒唐矣。今見其集中。以适爲兵敗。或敗死處非止一二。此則想其意非有他。直坐於人事板蕩而然耳。至於鄭汝立。則前後擧論處。輒曰鄭汝立上變事起。一不稱謀叛事覺云云。此則恐有意思也。

余家舊有退溪高峰四端七情理氣書二卷冊。先君子就其上卷六板付籤紙。手書云。程氏復心理氣說曰。沈毅齋先生曰。四端者。理之發。七情者。氣之發也。又沙隨程氏復心曰。理發爲四端。氣發爲七情。右二條。見柳崇祖所纂性理淵源。沙隨。乃程氏逈之號。程氏復心則。號林隱。沙隨二字。似當改以林隱。性理淵源。在玉堂云。余從堂侄邦彦。借來性理淵源於玉堂而見之。則果如此矣。柳崇祖出處事行。未知如何。而其以程氏復心。爲沙隨者。可謂迂闊矣。

守夢與韓鳴吉書曰。栗谷所謂發道心者。氣也。原人心者。理也。下發字原字於道心人心上。俱似不穩。而原人心之原字。尤不穩。其所製進人心道心說。辭語之間。頗有所可疑者。以栗谷博通之學。超邁之見。筆之於書。猶不能無疵。信乎立言之不易也。至於發之者。氣也。所以發者。理也之說。果似有老兄所慮脉絡不通之病。此老兄之見細密不可及者。然凡發之者。氣也。所以發者。理也。而所以發之理。未甞不貫通流行於已發之中。此栗谷之意也。非以理氣分前後。而已發之後。則理不相管云云也。兄無乃易其語而不深究其意乎。又與申子方書曰。鳴吉以栗谷發之者。氣也。所以發者。理也之說。謂之分道器。前後脉絡不通。是不究其旨。而平地起疑也。但栗谷下發字原字於道心人心上。俱似不穩。而其所製進之書。以愚見言之。則亦有可疑者。老兄尊信之篤。而不復致疑於可疑者。恐非古人所謂或乖理致。雖出古書。不可盡信之公意也。按此兩書。栗谷所謂發之者氣。所以發者理一段語。實百世以俟而不惑者。而久庵乃疑之。可謂不知之甚矣。豈不坐於色目。本不尊信栗谷故耶。守夢所謂易其語者。意似如此。抑其見識。似亦大段不逮而然矣。此則守夢之辨當矣。但其言。又以發道心原人心之發字原字爲未穩。而人心道心說。爲有可疑者。誠未可曉。夫旣以爲未穩。又以爲可疑。而乃不肯說出其未穩可疑之曲折。徒爲此藏頭說話。至責靈川之不復致疑。此亦不知其得當也。且曾聞沙溪於靈川。甞以非斥栗谷責之。今以此見之。其所尊信。亦可見矣。豈所謂非斥者。不過就事爲上言。而亦不至大段耶。夫旣於學。尊信甚篤。不復致疑。則雖於事爲上。亦豈有非斥之事耶。未可知也。

守夢作龜峰集序文。以栗谷並李山海。稱以李鵝溪,李栗谷諸人。此雖無心而書者。然亦可謂失於修辭矣。在他人尙不可。况以栗谷門人。其爲言乃爾耶。使今人爲此。則其必得罪於師門也審矣。卽此一段。亦可知時勢人心之古今不相似也。

按。朱子所撰何叔京墓文。叔京父凡娶陳,劉,林,鄧四妻。而叔京則劉出也。然有鄧舅祚之語。盖祚卽鄧氏娚。而於叔京爲第二繼母之兄弟也。夫人於繼母之父母兄弟姊妹。亦當以外祖父母。舅從母稱之耶。况此爲第二繼母之兄弟。而亦當稱舅。則雖有第三繼母。亦當如此。稱謂旣然則亦當有服。一如所生外氏耶。此殊可疑。姑錄之以俟知者。

古人有看書。累行俱下者。墓道文字中多稱之。往往以爲十行俱下。余甞疑之。夫心與眼。皆不可二用。若累行俱下。則心與眼在此行時。當不在他行矣。不但行爲然。雖句亦不可累句俱下。槩欲俱下。則文義當不接續矣。抑人有敏鈍之別。敏者則能看十行。而鈍者則堇看一行。豈所謂俱下者。或指此而言耶。今見沙溪所述黃岡行狀。有曰。眼力絶人。看書人一行。已過十行。又撰金公殷輝行狀。有曰。甞與先君子論古今人才曰。昔人十行俱下。而世謂兄亦然。抑豈有十行俱下。而文義接續之理。弟亦敏於看閱。人纔一行。而能了十行文義。兄之俱下。豈非如是歟。劉穆之四用。弟則以爲不然。人見弟之才捷。亦指謂並用。雖或並擧而各聽於心。豈可謂並用乎。推此。則穆之亦不過敏捷過人耳。先君子甚然之云云。據此。古人亦有疑此者。其所解釋。亦誠如余所料矣。

佔畢齋撰黃胡安公致身碑銘。公卽翼成公喜之子也。以門地見用。至崇祿判中樞。死時年八十八。其不及翼成堇二歲。生九男五女。福祿可謂盛矣。世祖甞以郭汾陽擬之。且公甞拜禮曹參議。近世愼獨齋,尤庵皆拜此曹。自以蔭官。力辭不就。上亦拘於官制。不能强焉。據此。祖宗朝雖非文官。亦爲此職。而孝宗之於愼獨齋尤庵。乃不能排衆議而勉出。可知時代益下。而俗論益勝也。

栗谷擊蒙要訣云。未葬前則準禮廢祭。而卒哭後則忌祭墓祭。使服輕者行之。只一獻。不讀祝不受胙。可也。按此。只言忌祭墓祭。似不及於時祭。而忌墓祭。本無受胙之節。何以曰不受胙也。此已可疑。且考問解。引此條下。卽錄龜峰之說。明有時祭二字。豈栗谷雖不擧時祭二字。而實謂當略行時祭。只不讀祝不受胙耶。然備要則引此一段。只曰一獻。可也。不讀祝不受胙六字。刪去而不載。豈亦恐人認謂當行時祭而故刪耶。果使栗谷之意。眞以爲當行時祭。則饌品之减。固不須言。寧有不讀祝之時祭耶。况三年內。時祭可行。則以三年廢祭之故。而特設吉祭者。又無意義。誠未可知也。後考尤翁說。以不受胙三字。爲衍。

昔在丁巳戊午間。余與宋質夫。論陳氏以知行分屬氣質之說。槩質夫則謂不可分。余則以爲可分也。朱先生於此。雖無明白定論。以所許了翁天氣地質之云者推之。亦自可見。至於我東退溪天命圖說。所論旣明白。至於栗谷聖學輯要。又曰。氣淸而質粹者。知行不勉而能。無以尙矣。氣淸而質駁者。能知而不能行。若勉於躬行。必誠必篤。則行可立而柔者强矣。質粹而氣濁者。能行而不能知。若勉於問學。必誠必精。則知可達而愚可明矣。此亦以知行分屬氣質。此豈不爲先賢定論耶。近見德涵文集。乃以大學或問中。惟人之生。得其氣之正且通者及所賦之質淸者智。而濁者愚。美者賢而惡者不肖。爲朱子未甞以氣質分屬知行之証。豈亦於退栗之說。未及有考耶。以一氣言。則氣亦質質亦氣。以二氣言。則氣陽而質陰。或問所言卽以一氣言者。而然必以淸濁屬之智愚。美惡屬之賢不肖。則其意亦自可見矣。以上己丑所錄。

沙溪集答完南,同春兩書。極言書院雖無先賢遺跡。營建無妨。引牙山羅州之五賢。星州之程,朱。公州之朱子。春川之退溪。而一則曰。程朱,退溪。亦甞游此數邑地乎。一則曰。退溪非春川人。亦不曾經由。槩於黃山。欲爲栗谷,牛溪立書院。而人以牛,栗未嘗經由爲言故云云矣。然退溪則於春川以御史往來。到淸平山下。爲李資玄有所作序與詩。恐沙溪偶未能思得而有此言也。兩書下。似當註此意。若未刊前。則就此兩書中。刪去退溪一欵尤好。而今無及矣。

昔甞聞之尤齋先生。以爲正心章。或問所引仰面貪看鳥。回頭錯應人一句中。貪看卽有所。錯應卽用之不得其正云矣。近見農巖辨金叔涵正心說書中。以貪看。爲四有之譬。錯應。爲三不之譬曰。貪看於彼。故心有不存。而錯應於此云。此說未知如何否。俟更詳之。

大學章句中。敬以直之小註。新安陳氏以爲朱子旣下一察字。又曰。敬以直之。以足大學未言之意。退溪亦云。大學專言省察。不言存養。亦此意也。然此敬直一句。農兄說。乃謂之治病之藥方。又謂敬直對義方言則固屬靜。而專言則不害爲通貫動靜云。盖勿論四有三不。卽一察字。爲治之之藥方。至於直之之云。則當爲省察以後事。故先儒說如許。而今此兄所論又如此。未可知也。

余少時。甞與君輔兄論正心章兼體用與否。余謂經傳則只言用。或問則推演而並及於體。今若泛論正心。則固當兼體用。而至論大學所已言者。則可謂只言用而不言體云矣。今見沙溪答人書。有曰。章句專言用。或問兼言體。所謂正心者。不可不兼體用看。豈如余意謂泛言正心。則不可不兼體用云耶。若曰。大學正心。不可不兼體用看。則章句之專言用。又何故也。且謂胡雲峰以正其心屬用。不得其正屬體。與章句之專言用不同。而無明白是非之語。亦未敢知矣。農巖書。又謂朱先生甞曰。未發之前。本體自然不須窮索。但當此時節。敬以存之。使此氣像。常存而不失。自此而發者。其必中節矣。惟此一語。明白的確。當爲不易之正論。然於其上。乃謂苟曰其體旣直。則其用不患不正。而可以都無事也。則終古聖賢無此心法。曾謂朱子之義理精密。而所以發明聖經賢傳之旨。指示學者正心之功者。若是其踈略不備乎。此其言無乃不相照管耶。且先生甞云。敬是常要此心在這裡。直是直上直下。無纖毫委曲。夫所謂直上直下。無纖毫委曲者。卽所以解釋直字之義也。且此雖只言直之下。又曰直內修身。則同爲直內可知。安可兼屬於動靜耶。若論有所不在治病之藥方。則只察之一字足矣。直之之云。無乃或欠襯着耶。愚意章句於此。欲並言心之常在。而身無不修。故先擧察字。以示治病之藥方。繼言敬直。以盡發其經傳之所未發。此不但新安退溪之論爲然。語類劉圻父問答。有添了此一節云。恐亦無可疑者。至於其體旣直。其用不患不正之說。未知叔涵書。果有之否。若然則誠失之矣。然旣於有所不在處察之。又於未發前直之。則體用俱得矣。烏可謂之踈略不備耶。以上庚寅所錄。

中庸。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疑焉及故曰配天。兩故曰。皆必有出處。而章句無所釋。如未能詳則亦宜略論此意。而全無所及何耶。

二程全書中。遺外二書。皆不分明道伊川處多。小註或曰明。或曰正。如此處則可辨。其無小註者。始意其當連上文。或謂明或謂正矣。更詳之。未必然。槩多逐條有註。而連書明字正字者。豈初亦不能分二先生。而只於可辨處註之耶。然則其無小註之條。則皆不可知矣。且於伊川不書伊川。而曰正叔。何也。

伊川臨歿。顧謂子端中曰立子。盖指其適子端彦也。今考明道行狀。明道子卽端懿,端本。而伊川子則端彦也。端中旣爲長子。端彦何以爲適耶。

農巖箚記曰。智乃人心是非之理。確然而有準則者也。知覺則此心虛靈之用。神妙而不可測者也。夫以知覺專爲智之用。猶不可。况直以智言之可乎。其答彦暉書曰。請兄且試先思心之神明與虛靈知覺。是同是別。又思所謂虛靈知覺。是性之體段。抑是心之妙用。又曰。孟子盡心章註。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衆理應萬事。與此知字訓。大略相同。此非有兩箇神明也。統言心則且就人身上說其爲主宰。專言知則又就心中說其爲妙用。盖心是人身上神明底物事。而其所以神明。只是此箇知彼此。參互以觀。可見此二字。特以狀心之妙用。而非直說性也。又曰。朱先生本訓心之知覺。而雲峰移以訓智之性。又云章句槩言知覺之所知。或問發明知覺之體段。其答魚有鳳書曰。虛靈知覺。此兩語皆兼動靜體用說。賢者之見。似得其一而不得其二矣。知覺之兼動靜。曾與同甫論之頗詳。盖鄙見本自如此。非獨於今日也。抑知覺雖不專屬動。而中庸序文。先與虛靈並說。後却獨言知覺。則或似有分體用之意。故前此。不深疑於小註之說矣。今更詳玩。似亦不然。故輒敢妄爲定論。未知其果如何也。今按此兄箚記。雖言知覺之不當專爲智之用。然其上卽亦曰。知覺則此心虛靈之用。神妙而不可測者。此豈不爲專言心之用乎。且其答彦暉書曰。請思虛靈知覺是性之體段。抑是心之妙用。此豈不以知覺爲心之妙用乎。又曰。專言知則又就心中說其爲妙用。又曰。可見此二字。特狀心之妙用。又曰。朱先生本訓心之知覺。而雲峰移以訓智之性。槩謂心之神明云者。卽指知覺言。而知覺卽心之妙用。不當爲智之訓云也。果若與余所論及舜瑞許書。而謂知覺不可不兼動靜。則其箚記及彦暉許書。何以云此心虛靈之用。神妙而不可測。又謂之心之妙用耶。是故。余則甞謂知覺雖或有兼體用者。其正義則是心之妙用也。此書所論。亦未見其與余不同。豈後來所見有變故耶。未可知也。且或云。虛靈知覺。是性之體段。抑是心之妙用。又云此心虛靈之用。豈亦以虛靈二字。謂知覺之虛靈耶。此卽所謂後來定論。虛靈亦有體用。知覺亦有體用者耶。若然則又何以曰中庸序文。先與虛靈並說。後却獨言知覺。或似有分體用之意。前此不深疑於小註。今更詳玩。似亦不然。故妄爲定論云耶。其與舜瑞書。在丁亥戊子間。前後變見與否。亦未能詳矣。

唐鑑肅宗二載十二月上皇至咸陽條。臣祖禹曰云云。末端。且臨危取大利止問無齒决下小註。以爲喩肅宗不念上皇。而愛其公主。愚按此條。專謂肅宗旣不由君父之命而有天下。今乃辭帝服。避馳道。屑屑焉爲末禮。以昡耀於衆。其下雖並言其終之用婦言。遷其父之罪。到此又擧且字。以起頭。仍言臨危。則取大利。居安則謹小節。而比之於不能三年而緦小功之察。放飯流歠。而問無齒决。不能三年放飯流歠。指不由君命而有天下。緦小功問無齒决。指辭帝服避馳道。小註所釋不念上皇。而愛其公主云者。恐非范氏本意。

上蔡謝氏曰。帝王之功。聖人之餘事。有內聖之德。必有外王之業。見性理大全君道卷。前此。人多以內聖外王爲問。或疑其爲貶辭。然恐不然。故輒以聖學王道爲對。所謂內外。亦不過如內則父子。外則君臣而已。今見上蔡此語。其曰。有內聖之德。必有外王之業者。槩亦如此。想於當時明道門下。得聞內聖外王之云。故其言如此也。尤可信矣。

曾見某友一隊。以某人䟽。有從臾云云。謂其出處不好。至欲辨斥。余私心以爲不是。設令出處不好。以此等文字抉摘成罪。終有告訐之嫌矣。後見朱子封事。亦有言古先聖王所以立師傅之官。設賓友之位。置諫諍之職。凡以先後從臾。左右維持。惟恐此心頃刻之間。或失其正。據此。其出處雖不好。朱子亦用之。果以此成罪。而彼以此爲証。則其將奈何耶。大抵此等語。設或誤用。不當有所抉摘也。

豫章羅氏曰。仁義者。人主之術。一於仁。天下愛之而不知畏。一於義。天下畏之而不知愛。又云。自漢以來。或得其偏。如漢文帝過於仁。宣帝過於義。夫仁可過也。義不可過也。見性理大全君德卷。豫章此論。殊可疑。文帝之仁。宣帝之義。皆未可謂眞得仁義之道者。今謂之過於仁過於義。此已不可知。况以仁爲可過。而義爲不可過。尤豈不未安乎。余方錄此。欲以質於知者。忽披論文卷。朱子說有之。東坡作刑賞忠厚之至論。却說惧刑賞。不足以勝天下之善惡。故擧而歸之仁。如此則仁只是箇鶻突無理會底物事。故又謂仁可過。義不可過。大抵今人讀書不仔細此兩句。却緣疑字上面。生許多道理。若是無疑。罪須是罰。功須是賞。何須更如此。據此。東坡先有是說。而朱夫子已辨其非矣。潛谷金相所編己卯錄末端所載。皮匠康翎人老嫗三件事中。二件有可疑者。夫皮匠中。設有隱君子鞱光而晦彩者。靜庵果就而問學。則其非隱君子審矣。况至於共宿。則寧有不知其姓名之理耶。此已可疑。且當靜庵之賜死也。其弟崇祖。必聞其命。而及先生未死而奔往也。雖其心罔極。然與奔父母喪者不同。何乃哭於路傍耶。且此其行必在命下之初。雖士大夫在鄕者。必未及得聞。彼山谷間老嫗。安能有聞耶。且靜庵雖大賢人。傷痛而泣涕則當矣。至於哭則必不然。盖以事理推之。似皆如此。不知潛谷於何得聞而有此所記。無乃皆各有苗脉。而就學哀哭等語。或出於傳說之稍過者耶。

朱子答滕德粹書。有曰。釋氏之說。易以惑人。誠如來喩。然如所謂若有所喜。則已是中其毒矣。據此。若有所喜四字。似德粹書中語。則已以下卽先生語也。尤翁嘗以美村之於黑水。謂之中毒者非一。至丁卯䟽亦用之。玄石書。力言中毒之不襯。謂必傳其道守其學。思欲易天下。然後可謂之中毒。其時余欲以朱子此書。奉質而未及。可歎。盖中毒。亦有淺深。若其深者。固如玄石所云。乃若淺者。雖略有所好。已不可謂不中毒矣。

余嘗戱謂農兄曰。公兄弟難當矣。農兄曰。何謂也。余曰。人以公文比谿谷。子益詩比挹翠。豈不難乎。農兄曰。子益詩不及挹翠。吾文亦不及谿谷云。余問公文之不及何事。答謂熟處不及矣。

農兄又謂文不可太易。勸余於作文時必料簡。料簡卽鍛鍊之意也。歐陽公亦嘗如此云。盖觀此。兄雖於晩年病中。作文必極費心力。以此作之甚罕。且以爲重難。旣作又往往添痛。似亦料簡太過之致也。

考玄石辛未十二月。答崔汝和書。有曰。除喪之說。今亦聞之。今朋友中士仰陽明之學方盛。頃嘗對床苦口。而不能得力。憂痛交切。於此之際。主張彦暉。以貳乎吾朱子。則恐非所以愛彦暉也。且台讀書萬卷。尤習戴記。獨不繹祭不除喪一句。何居。幸細推之。此書在禮說第五卷末端。据此。亦可見汝和彦暉諸人不能篤信朱子也。所謂尤習戴記者。卽指類編而言。玄石意思如此。夫豈以變易庸學爲是。而乃混錄於講確之列。誠可異也。

玄石答金叔涵書曰。太極未動之前。其氣謂之元氣。栗谷元氣何端始。無形在有形者是也云云。按此書。以太極未動之前。謂其氣爲元氣。仍以栗谷元氣何端始之詩證之。夫太極豈有未動。則爲元氣。已動則不爲元氣之理耶。元氣亦氣也。動爲陽。靜爲陰。其或動或靜者。元氣也。動之靜之者。太極也。若曰。太極未動之前。其氣爲元氣。則已動之後。不爲元氣也。未知如何否。恨不及稟正也。

朱子答廖子晦曰。聖人之學。下學而上達。若如釋氏。是上達而下學。其與聖學亦不同矣。又答萬正淳曰。若如來諭。卽是上達而下學。成何道理。今考大尹論栗谷說。以栗谷之學。爲上達而下學。栗谷少時。則固染禪矣。未二年而亟返聖學。粹然無可議。其以上達下學稱之者。何也。其辨程蘇云云。亦可見其意之所在。誠可訝也。

玄石於己巳六月答崔漢臣曰。除服月數。從死月爲計。問解之論也。然則只服二朔。心嘗爲疑。今更詳之。鄭氏旣曰。以月數者。數閏。以年數者。不數閏。今小祥大祥。必以死日行祭。則期以上。自當用年數之制。至於大功以下。以月數計者。自當以成服月數數之。且鄭氏嘗論稅服以爲五月之內。當追服。王肅以爲當服其殘月。賀循,庾蔚之。皆主鄭說。若從問解之論。則是與服其殘月無異也。以此推之。自非晦日成服者。當以次月數之。未知如何。按此書。欲以期年則從死月數之。大功以下則從成服月數之。雖有鄭氏以月數。數閏。以年數。不數閏之說。恐與此不同。數閏與否。固當有以年以月之異。至如服制。則又豈可有期大功以下之各異耶。若曰。必當從成服日計之。則在家遭喪者。亦宜於明年成服日除服。而今獨於在外聞訃者如此。何哉。聞訃。卽與遭喪同矣。况以期年。爲當計死月耶。以上庚寅辛卯所錄。

甲子夏。尼尹上尤翁長書。有曰。草廬之孫李甥端中言。先人下世之後。門下與草廬會。門下以先人事。問之曰。美村江都事。何以處之。草廬答曰。兄何爲此言耶。設有未盡於義者。乃是少時學問前事耳。吾輩相友則乃在學問之後。今何可以此爲疑耶。門下卽然而從之云。往年夏。李君某傳門下之言於一士友。則其問答正相反。以門下之問。爲草廬之問。而以草廬之答。爲門下之答。此誠非外人之所能知者。而其有此事問答則可知矣。其所謂問答正相反者。豈以余傳謂草廬問。江都事何以處之故。尤翁答。以學問前事耶。尤翁與草廬此問答有無。余本不能知。寧有以此傳言之事哉。抑有一事。甲寅夏。迎拜尤翁於楊根。仍隨入龍門山寺。是時。玄石在秋曹依幕。以尹鑴事。連有往復於尤翁。始尤翁以癸丑臘月貽書玄石。問美村事。有外雖嚴整。內實虛㥘等語。玄石答書。又以當身所以待鑴者論之。謂今無故舊之義。未幾鑴有問書於玄石。玄石得此。又却有不忍永絶之意。復作書。尤翁以所見之屢變。引而爲咎。尤翁答謂君子之心。固不當明白如此耶。余稟尤翁曰。來時見朴叔自謂又得罪於先生。而深有不安。今先生答書。乃反稱道何也。先生答曰。無論絶與不絶。隨所見而直言之。是豈不明白乎。惟吉甫則不然。故以爲疑矣。余又問美村江都事。果如何耶。先生又答曰。江都事則不當擧論。今只論江都以後之吉甫。可也。時尤翁於美村。以鑴事致疑者。可謂深矣。然於江都事。則猶舍之而不欲論矣。後見羅友仲輔每謂尤翁以江都事。齮齕美村。余乃以此問答言之。以明尤翁之不然。想仲輔傳此於尼。尼誤認爲草廬問答也。

尼山抵羅良佐書首尾所論。無一言一句。不悖於義者。以爲奴於珍原君。爲微服避難。一也。以美村爲歸見老親。欲同死南漢。而其終不死則天者。二也。以權,金二公爲隷在南門之故。得與仙源同焚。而無必死之義者。三也。以美村一生引咎爲自道之辭。而爲孝宗言之。欲效無忘在莒之義者。四也。以美村終身不出爲。非以江都事也。實爲量時量己量人者。五也。謂美村平生。不以微意示人。人無知者。同春,松谷所白。亦未能盡者。六也。以美村死罪之稱謂。以違命爲大罪。而引丁酉戊戌兩䟽而証之者。七也。以訾病美村者。謂同於訾病栗谷者。八也。謂栗谷猶眞有入山之失。以江都事。爲勝於入山者。九也。引孝宗大王批答。稱以百世不惑。欲以証其初無可死之義者。十也。夫孔子當時。想只舍其騶從。除其威儀。使衣服凡百與凡人等。欲不令人知孔子也。美村則旣爲珍原君之奴。未知牽馬與否。而美村䟽亦謂敵兵與見者。孰不知珍原君之奴云。若只在後而已。又豈能必知其爲奴乎。然則其比之於孔子之微服。可謂大僭矣。自古欲死者。本無必欲見父母而後死之義。况美村此時。母夫人亦入江都。何必歸見八松公而死乎。若必欲死而倖免。則謂之天亦可。而此則故爲欲生而爲珍原君之奴矣。其以不死。歸之於天者。何也。權,金兩公。設或邂逅致死。今固不當以爲在南門之故。况其以死自誓者明白。其何忍爲此言耶。且旣隷在南門。則是爲守城之人矣。猶以爲無必死之義。其意固欲爲美村地。而果能成說乎。美村所處。果無所害於義。則只爲孝宗欲其無忘江都事。而自引己咎。求之於人情事理。近乎否乎。美村不出。果在量時量己量人。而不在於江都事。則一生告君父告朋友之言。皆歸假托。此於美村。豈爲好事乎。美村雖不以微意輕示於人。如同春,松谷之情同兄弟者。亦不識其微意云。則所謂微意者。其將終身隱匿而不言耶。美村死罪之稱。自當時至今日。人皆認以江都事。今乃謂其違命之故。至引美村䟽証之。豈非可駭之甚者。且美村江都之事。則關係名節。栗谷染禪之失。不過學問上所差。何可以論美村者。謂同於疵栗谷乎。權蹟,蔡振後輩。以栗谷入山。謂之削髮。而誣毁之矣。今乃以謂栗谷。眞有入山之失。而不及於美村。然則栗谷果有削髮之事乎。設令削髮。猶當勝於美村之爲奴。况不削髮乎。孝宗批答。盖欲用美村。故謂於江都無必死之義而慰籍之。盖不但君上然也。雖在一時親舊。吾旣以不死引咎。則人之以何必死爲言者。自是例談。况今以君上一時慰籍之敎。欲斷之爲百世之定論。彼乃自謂一生讀書者。雖或蔽於私意。何其言之節節無據。至此耶。

美村䟽所自陳者。其辭意實有十分悔傷者。若不十分悔傷。何至以爲戴笠衣布。尙不可自同平人。而謂不敢抗顔白日耶。尤翁甞謂吉甫。每自處以辱人云矣。今果以爲辱人矣。尼尹以爲只其自道之辭。故謂其苟免而痛自刻責云。誠可恠也。美村江都所處。果合於十分道理。則又何以苟免引咎耶。旣爲十分道理之事。而乃反一生引咎者。誠必無之事也。或謂朱子於私故人之財。䂓學宮之地等恠駭之謗。亦引伏而不自辨。美村之事。亦其義也。愚謂人若以情外事論斥。則雖其事實不然。如朱子所處引伏。而不自辨。固可也。豈有先爲引咎。一生自廢之理乎。且美村於䟽首自稱死罪臣。故孝宗批辭。亦謂未聞陳東終致尹穀之死。二人之事不同。今乃遽謂之死罪乎。美村䟽。又曰。臣之每䟽請伏死罪者。無他也。直以臣有違命之故。而其所以違命。非如高尙其志者不應徵辟之比也。又非如常仕有官者備禮克讓之爲也。臣心實有永傷深痛。而不可靦然立於世者。故終不敢束帶拜恩。以供臣子之職分。臣之此罪。自謂不容於死矣。据此所謂死罪。卽以違命爲死罪。而若高尙與常仕者。雖違命。不必爲死罪云也。夫旣以違命爲死罪。則必如美村有江都當死不死之事。然後方可爲死罪者。有不可知。且旣自謂江都時當死不死。而以此引咎爲一生自廢之義。則其不直謂之當死不死。故謂之死罪。而必以違命釋死罪二字。又更推原其所以違命者。由於江都。爲此不直截之辭者。何也。豈果如尼尹所論美村。亦自以爲十分道理。而特爲孝宗欲效無忘在莒之義故耶。誠未可知矣。以上年條見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