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菴集/卷一

一菴集
卷之一
作者：李器之
1768年

詩

與閔士元_遇洙。泛舟龍湖。金尊甫_信謙有約未果。遇景輒思。_辛卯

中流一回首。煙起漢陽城。之子仁王下。孤舟綠水程。楊花風颯颯。銀杏鳥嚶嚶。愁殺汀洲上。幽期待汐生。

自麻浦泝流而上

遲日薰晴浪。光風轉綠蘋。回舟麻浦口。蕩棹廣陵津。古廟丹靑暮。誰家躑躅新。篙工知遠近。終日語相親。

送族兄美伯_邦彥日本從事之行

南斗客星光。東溟使節長。封章辭紫闕。冠冕儼扶桑。異俗紛迎送。神功濟混茫。蛟螭亦奔走。劈浪導帆檣。

其二

東西看日月。天水渺鵬鯤。未信礧空小。深知海若尊。乘桴夫子意。適遠市南言。浩浩隨元化。千秋訪道源。

其三

仙槎泛赤日。玉節遠靑丘。木道四千里。島夷六十洲。三郞餘戰地。秀吉有高樓。萬樹黃柑裏。金輿暎九秋。

其四

國自秦童有。波通漢武時。奇工纖髮較。睚眦寶刀知。艶女無縫袖。詞人疊字詩。行看化文敎。殊俗摠相宜。

其五

星冠仍鶴氅。又是近蓬萊。百舍爭來翫。羣仙正欲猜。橘迷江戶去。金照板城開。前輩乘槎錄。經過檢一回。

送尊甫之雪嶽

送子於誰適。秋歸絶峽陰。空閒太初地。回復百淵林。靄靄碧雲合。泠泠流水深。中藏永矢老。遺世邈高心。

呂紀雙鵰圖

雙鵰自中國。人看呂紀名。高堂變氣色。颯颯長風生。乃知畵者經營苦。令我憑軒意欲怒。穹槎斷崖峭稜角。後者欲出前者顧。殺氣森掃野馬迹。憀慄寒空接皁臆。忽覺竦身尾翮動。撒手未及叫奇絶。金彈幾脫壯士手。怒濤欲蹴龍門決。亦看寒鴉繞林木。相向噪噪口舌赤。巖底雉子人爭笑。頭揷叢榛隱不得。霜爪肯爲衆禽下。側腦意自陰山北。俊鶻奇鷹亦縱豪。豈有沉健與之敵。雄姿不是眼中物。且看粉墨空瀟灑。至今喜爾在我堂。赤縣皆是射雕者。

北漢城

北漢對南漢。中間擁漢陽。峰巒連地壯。墩堞列雲長。羽翼功堪大。依歸策未良。皇天憐弱國。爾或賴存亡。

其二

表裏無沙土。千峰揷翠蓮。城危斜抱石。門迥小通天。董役三軍病。輸糧萬馬顚。夷猶望南漢。彈劒白雲巓。

雪嶽吟。寄尊甫兼候三淵先生。_{金公昌翕。}

深深雪嶽山。落落三淵子。崢嶸高絶兩相似。板屋孤著千峰裏。屋前淸溪一百里。屋上雲煙無時已。無時已長曖暇多。自百淵龍吟處。雪瀑霏微海日照。蹁躚上下仙人馭。仙人迢迢路漫漫。漢陽矯首金尊甫。三年抱病學尋醫。參朮茯苓治臟腑。夜夢寒溪晨欲往。家人惜君秋衣冷。欲發爭止之。欲住心耿耿。遲回悵望倐爾逝。出郭已覺沉痾除。我時追到石郊東。蒼茫野外摻去袂。勸醉洗盞菊花露。惜別繫馬高松樹。紅塵冥冥泥殺我。送君飄若登仙去。君行何日到峽口。東望秋天白如素。麟蹄邑前山放川。鳳頂峰頭雲潑雨。已將雪嶽爲外圃。更以淵翁爲叔父。講磨前賢未會理。篝燈靜對松風裏。松風吹墮巢鶴羽。乃知身在淸泠地。別後二月得君書。別後三月寄我書。紛紛白雪東城暮。瓊窟瑤岑更何如。三淵先生別已久。別時相看面蒼癯。自嗟煙霞夢亦阻。憑君且問平安無。從遊雖云樂。淸境亦可憐。相思京洛多親愛。莫學淵翁老百淵。

內司僕看調馬中。有御乘三馬。最神駿。_壬辰

眞龍牽出雪花𩦲。宛頸盤旋尾拂風。玉勒金鞭閃不見。纖塵忽起御橋東。

其二

八尺烏騮頭似驘。方瞳犖确炯秋波。御乘前歲長陵道。聞說千官落後多。

痘後無事。謾題畵軸。

藤蘿明月影江流。兩岸蘆花共繫舟。秪是龍眠隨意畵。依俙却似向來遊。

其二

長波澹澹石欄橋。雲濕晴峰數點遙。木末高臺已迢遰。誰人乘月更吹簫。

其三

層臺松樹迥參差。雲裏閒看飮鹿歸。山下筇音石梁過。紫芝繁處赴幽期。

其四

遙村靨靨淡煙低。老樹重重宿霧齊。山脚柴荊依舊色。歸人猶在小橋西。

其五

星椎流血萬年狐。白馬胡兒膽氣麤。宿昔陰山打獵意。寒天扶病對新圖。〈匈奴出獵圖〉

其六

鐵蹄神馬響雲雷。劒氣漫空鬢髮開。知是新承天子詔。海中斬却老龍回。〈海神圖〉

其七

傾國夫人醉面粧。萬年歌舞侍君王。此中究竟知何似。落葉哀蟬滿夕陽。〈漢宮春曉圖〉

其八

風松偃蓋一枝長。露頂披襟卧石牀。上有蒼崖巾帶潤。下臨流水鬢毛凉。〈山人圖〉

其九

羣仙泛泛向蓬萊。前路滄濤萬里開。雲裏翩然一點鶴。漸看南極老人來。〈海仙圖〉

其十

浮世行藏計孰長。牧牛圖裏看閒忙。或從陂外闘方熟。或卧松陰睡正凉。〈牧牛圖〉

其十一

瑤池阿母紫霞冠。琪樹微風玉佩寒。黃竹歌聲恨無限。更知人世別離難。〈瑤池圖〉

評題稼齋_金公昌業雜吟

稼齋漫興百篇詩。病後無聊借看之。明月夜光吾亦寶。不須奇眼更波斯。

送金楊口_時保

峽邑桃花裏。蓬萊莽蒼邊。楓溪幾夢寐。鳧舃忽蹁躚。絶頂靑丘小。滄溟赤日圓。徵求到白骨。且莫去爲仙。

題扇畵

遠渚蘆葉多。近渚蘆花白。獨坐俯船舷。江空月已落。

松溪夜會。次杜律韻。

獨樹臨溪靜。羣峰盡意靑。行裝惟散帙。偃息得孤亭。蘿月詩微詠。松風酒暫醒。隣朋歸犯夜。相送過蒼屛。

送稼齋金丈之北京。次杜子美秦州雜詩韻。

白頭石村叟。久矣出門遊。小屋梅同住。名山畵遣愁。驥疲猶戀野。鷹老忽逢秋。天地多空闊。行裝任去留。

其二

三冬曾比屋。每到夜深歸。子姪同持禮。詩書賴發微。西郊涕泣別。北塞信音稀。更念九連夜。氊車霜雪圍。

其三

紫塞飛雙鴈。翩翩作往回。遼雲鶴同去。春日鷰俱來。影接胡天闊。聲連碣石開。傳書舊雪窖。經過有餘哀。

其四

淸翁所拘獄。傳在瀋陽宮。掩涕君應過。餐旄迹已空。文山隣苦節。孤竹近高風。亦共遼河水。如今流向東。

其五

遼野無山澤。朝朝百里沙。塵泥掘井水。蒲柳得人家。白草風常急。黃雲日易斜。唯傳有華表。埋沒亦虗誇。

其六

莽莽連荒塞。深冬大雪時。天高皁鵰落。風振白楡悲。薊野煙光合。滹河日色遲。朝天舊使節。從此向何之。

其七

自有不平恨。那知行路難。悲歌太子水。飮馬古桑乾。漢月靑丘迥。腥氛北極寒。殺胡李飛將。千載只荒壇。

其八

聞說皇明土。單于尙自强。明堂萬國會。正朔百年長。歲歉猶紅腐。騎多摠驌驦。凄凉寧廟意。陵樹月蒼蒼。

其九

豪奢沸燕土。袖髺自皇家。錦繡穿奴隷。珠璣當礫沙。元宵闘百戱。臘月賣靑瓜。更說離宮裏。多開異域花。

其十

金雍賢亦老。漢日或重光。亂必桓公子。憂應季氏牆。百年龍起野。今日燕巢堂。敢信腐儒料。聊舒慷慨長。

月夜。聽陳師彈琴。呼韻。

陳師醉後抱長琴。已覺悠然萬古心。雪屋高高臨月影。塵街寂寂斷鐘音。一聲轉軸孤鴻度。四座無言淸夜深。昭氏由來貴不鼓。曲終猶自響空林。

夜飮。次簡齋韻。

風嚴雲凍意俱闌。城郭林巒一色寒。夜枕霏微如有聽。朝陽瑩熀不成看。直愁雲衲埋銀窟。謾想銅仙擎玉盤。煖酒西隣詩筆健。乾坤添我興千端。

其二

歲暮高軒興未闌。春光欲到小梅寒。故人儘有連牆好。深夜頻成把燭看。銀漏滴長添酒斝。雪花留白對鹽盤。閉門痛飮眞奇策。門外風波日萬端。

與金兄伯雨_春澤賦梅。用放翁韻。時梅未花矣。

一樹亭亭立不羣。擁根殘雪濕猶存。東風窮巷初傳信。靜夜淸煙欲返魂。君豈無詩當羯鼓。我今有興到柴門。深杯且傍枯槎飮。爛醉應霑酒力溫。

其二

百花頭上與誰羣。半吐先憂點俗存。肯使遊蜂知玉蘂。且敎孤鶴喚氷魂。九街塵斷生微月。一院煙沉掩小門。且莫吟詩催瀾漫。淸姿終不待春溫。

與諸人約往水聲洞。雨未果。次韻示之。_癸巳

我欲丹丘訪神仙。千山不憚行路遲。島潭春深水滿花。放舟尋源宜此時。石窟蝙蝠白如銀。得之千年顔不衰。月明梧桂吹簫處。汗漫相從定是誰。世故絆人如束薪。心在白雲身東陂。寧將三五我兄弟。往彼水洞看花枝。亦有蛾眉未死魂。酹酒芳園眞一奇。共歎今朝雨敗興。我道晴好雨亦宜。信美靑蓮會桃李。不妨劉郞看麥葵。吾且安排隨造化。君莫恨嗟題新詩。羽蓋香魂兩杳茫。閉門春盡知不知。貪生固是逆天理。看花或恐病眼眵。東西南北皆不可。堅坐深齋一器之。雨中無客到窮巷。牀頭有酒傾深巵。鐵鞋踏破眞何益。人生至樂其在斯。

送內舅_金公鎭華忠州之行

絃歌六載武城治。大邑新移詣闕辭。舟過驪江民出境。望中猶欲去帆遲。

次美伯兄家梅竹同盆韻

一盆梅竹共君居。歲暮心期各自如。冷蘂無多寄瀟灑。孤根特立看扶疎。殘燈夜照寒窻掩。白月晨留小屋虗。靜對佳人與高士。開樽時復理琴書。

梅竹婚

南山松樹立蒼蒼。北山女蘿引蔓長。妾在羅浮君渭水。君能抱節妾能香。

其二

于歸百兩駕蒼龍。翠羽啁啾灑掃供。是日巹筵何秩秩。上賓邀得大夫松。

其三

銀燭華堂障扇開。盈盈玉佩暫徘徊。蕭郞鵠立淸風裏。時有微香隔座來。

其四

炯似淸氷貯玉甁。纖塵無迹洞房扃。容華不是人間白。懷抱能存雪裏靑。

其五

北斗闌干月欲波。迎郞不唱薛濤歌。郞來索笑緣何意。門外霜寒入夜多。

其六

文章家世管城開。更得閨中班氏才。不待郞君鸞誥賜。禮闈先占百花魁。

其七

香風吹動鳳凰枝。綠鬢交輝玉雪姿。和樂瑟琴方在御。悲歌休唱楚江詞。

其八

玉樓淸曉不勝寒。珠戶玲瓏月影殘。酌酒勸君君已醉。東風橫篴倚闌干。

其九

前宵同夢到天南。衣白觀音坐翠林。稽首花臺問空色。一輪明月到天心。

其十

座上逢迎盡鳳毛。子猷和靖更淸高。屈平今亦聞風喜。把筆行吟補楚騷。

其十一

林中七友摠豪英。氷鑑煩君窺戶評。縱使風流一頭讓。森然高節莫吾京。

其十二

仙姿道骨兩逍遙。夜敎秦樓碧玉簫。結子生孫留下土。雙騎紫鳳向雲霄。

寄永興郭使君_{基之○甲午}

射虎平原秋草殷。時從數騎飮田間。貂裘白馬歸來晩。朔雪紛紛灑醉顔。

族兄美伯輓

吾宗兩美摠英髦。隼擊秋雲碣石高。纔見龍光南斗射。重悲臺柏暮風號。

其二

人間廿載忽蹉跎。沁府歡娛夢裏多。潮入海門明月滿。息波樓上聽君歌。

其三

煙雨長江白鳥飛。舞童島下棹歌回。孤舟迥泛春波上。君在高樓送酒來。

其四

昨日同君賦竹梅。仍成薤露響堪哀。殘花不識梁間月。猶道吾兄索笑來。

其五

莫慰高堂夜哭悲。出門旌翣且遲遲。看君昔歲乘槎錄。半是天涯憶母詩。

出東小門

騎驘出東郭。滿眼對春岑。麗日行原陸。微風憇石林。芳菲連野闊。煙火抱村深。浮世堪愁思。長途一散襟。

萬丈峰

遠水浸寒影。孤峰望若神。深靑如可染。直立更無皴。夕聚遊雲暗。宵添片月新。千秋兩文正。鼎峙好爲隣。

枕流閣憶尊甫

獨往尋春逕。微吟望遠皋。川聲夜深急。嶽色月中高。虗閣臨無地。寒松靜作濤。何年此棲宿。遙憶舊詩曹。

山齋秋興

牢落乾坤一白衣。秋風獨掩薜蘿扉。黃花點點開霜氣。老木蕭蕭響夕暉。千里湖山神自去。十年京國意多違。百憂元是浮生職。默對遙天送鴈歸。

其二

牀頭亂帙雜巾衣。歲暮虗齋悄掩扉。學廢惟思勤後日。眠多每覺厭朝暉。隣家歌哭年年異。浮世經營事事違。落木殘花何意緖。秋來各自向根歸。

伯雨士復兄_喜之。以槐軒申正甫_靖夏韻。作數首。屬各人示余要和。仍次。

齒髮年年壯。眠餔日日同。閉門長夏雨。開卷古人風。義理精難析。文章妙不窮。秪今我何有。愁絶小齋空。

右自詠

瀟灑申修撰。孤襟誰與同。詩篇劒南筆。鬢髮石湖風。隱几靑山好。看書白日窮。何當乘一棹。對話暮江空。

右屬正甫

君詩不擬古。好處將無同。噴薄長江水。刁調萬竅風。滄桑氣不除。溝壑道非窮。醉後論文地。胸懷更覺空。

右屬伯雨

戀戀弟兄意。悠悠征邁同。工夫宜實地。詩律亦高風。湖上孤亭遠。人間暮道窮。茫然百年事。應復坐書空。

右屬士復

遠心菴

子有悠然興。靑山卜宅奇。星壇平戴石。沙井細通池。倚壁衣從濕。看松坐不移。堂中書百卷。相守老於斯。

林將軍畵像_乙未

元帥高名滿海東。七分遺像認雙瞳。一身幸際風塵警。萬事終嗟運命窮。野外荒祠來父老。山邊古宅長蒿蓬。㺚川戰地相隣近。風馬時時會鬼雄。

龜潭道中。次農巖韻。

江日遲遲我復閒。沙頭鷗鷺摠歡顔。輕舟水闊淸風縣。望眼雲開小白山。擊汰衣裾從浪濺。倚舷歌嘯逐風還。龜潭此去無多路。屢得奇巖數里間。

過大灘。次農巖韻。

江流闊復狹。遇石作危灘。浪蹴篙工急。風鳴岸樹寒。過來餘迅速。平處尙闌干。逆上應他日。雲山更細看。

舟中絶句

草岸參差遠水寬。篷窻回首看靑山。長竿倚著篙工小。刺下斜陽淺淺灣。

其二

卧穩篷窻暮雨低。夢中已到甓巖西。滿耳灘聲忽驚起。江南江北草萋萋。

其三

妙雲菴在碧嵯峩。憶上前峰眺遠波。舟過梨湖微雨裏。龍門山上白雲多。

其四

峽江初漲片帆回。亂樹微茫岸脚開。天際靑峰蟬翼暎。舟人指點華山來。

其五

江外羣峰靑可憐。檻前孤壁更翛然。松陰滿地無人見。時有幽禽飮石泉。〈牛川〉

往抱川出東大門

眼前起滅千般事。卷上糢糊萬古痕。無限碧山黃野色。今晨騎馬出東門。

文貞公墓

吾祖萬年宅。孱孫獨拜時。經綸留宇宙。文字煥龜螭。落日蒼山大。寒天老柏垂。寧陵雲靄裏。風馭永相隨。

永平道中。次杜韻。

落日永平縣。天寒長谷間。野人斫薪去。獵客帶翬還。樹密猶通路。崖回更入山。巖前雲冉冉。駐馬近堪攀。

玉屛書院文谷畵像奉安後。次杜韻。

肅穆開新廟。蒼松繞短牆。三賢臭味近。一水古今長。落月靑衿立。微風綠酒香。東西畵像掛。俎䇺更增光。

與尊甫分路

華嶽山高隱淡暉。三人立馬共依依。雲陰滿地風將雪。牛野蕭條君獨歸。

送人赴燕

賢王積怨金臺上。壯士悲歌易水濱。柴市至今斑血地。北平無復殺胡人。

其二

安市城中楊萬春。腰間白羽破强隣。黃雲古堞英靈在。應笑三韓奉幣臣。

其三

聞說胡皇鬢已斑。中原豪傑百年閒。車攻吉日今無望。儻有眞人起草間。

出塞行_丙申

出塞不知處。夜聞邊草聲。劒花霜滿地。旗脚月臨城。結髮隨戎馬。捐軀答聖明。嫖姚許深入。分道作奇兵。

射虎石

草間應猛獸。歸騎過寒林。眼到抽弓急。身欹引彀深。朔風枯樹響。微月半山陰。忽見蒼崖裂。方知射虎心。

楚宮辭

金樽銀燭曙光開。已報門前獵鼓催。雨雪君王執鞭出。諸姬相送上章臺。

出塞曲

窮磧茫茫鴈不飛。嫖姚萬里颺龍旂。前軍爲報單于遠。秋雨河邊馬迹微。

觀漲乘舟。次簡齋韻。

屋漏牀牀永夜憂。今朝雲日霽光浮。長江已漲臺山雨。大野平鋪箭串流。兩岸天低惟辨樹。孤村人集忽成洲。可憐湖海平生志。獨立滄浪一釣舟。

其二

纛島漢江渾不辨。樓臨百里迥生愁。晩潮逆上爭高浪。平陸傍開殺急流。小艇搖搖收麥去。飢烏點點坐槎浮。眼前起滅窮千古。河伯何勞更遠求。

道峰示趙君_翊臣

微月到深院。參差松檜明。寒山閉門影。流水讀書聲。事業餘前聖。塵埃媿此生。隣房對燈火。相勖歲寒情。

次士復兄韻_丁酉

孤燈危坐四更天。此夜遙知共不眠。杯酒極歡思舊歲。江湖雖遠勝重泉。寸心耿耿空霜雪。世界濛濛自霧煙。借問瑤臺觀化客。支離能不悔長年。

送高先達萬甲還濟州

高生及第始還鄕。家在濟州天一方。楸子島前滄海遠。漢挐山上白雲長。房精暫避魁星彩。橘樹那爭桂萼香。羊角扶搖君自有。應知片帆去來忙。

次癸巳詩軸韻

災荒癘疫十年間。厄運還應値格關。只恐消磨隨俗物。不愁漂泊葬何山。

其二

北軒痛飮方佳句。復也嗜書惟閉關。老樹西風馬江舍。荒茅殘雪廣陵山。

其三

身在千愁萬慮間。故人歸去掩玄關。遂初堂外煙波闊。獨對江南雨後山。

其四

伯雨緣何無世間。曾言今日上天關。也應風馬驅如電。遊遍挐山與鷲山。

其五

我今招子四方間。且及幽都虎豹關。嗟彼孤兒纍然狀。歲時酹酒哭蘆山。

立春日夜坐。憶士復兄。_戊戌

窻外雪盈尺。燈前人未眠。悠悠過壯歲。衮衮得新年。萬事惟胸裏。陳編且眼邊。高樓應逸興。梅蘂照江天。

道峰西澗呼韻

落日行山逕。峰陰卧壑長。新晴憐樹色。舊迹感年光。飛瀑騰逾白。蒼崖潤更凉。閒花應石底。近水有微香。

金兄仁叟_元澤內室輓

寒林零別葉。晨霤響虗帷。夫子秋衣缺。嬰兒夜哭遲。庭闈行不遠。井臼物皆治。偕老他時計。還憐事事宜。

社稷署。與李伯溫_瑋，鄭後僑。出韻同賦。

白日靈壇靜。惟聞鳩鳥聲。深松無暑氣。芳草少人行。久直君應厭。頻遊我自淸。前宵聞禱雨。留待嶽雲生。

村翁

蕭蕭黃茆屋。憐爾白頭翁。待客秋醪罄。刈田曉爨同。簽丁愁子大。追糴怨年豐。聖主憂民意。曾多在己恫。

文菴感舊_己亥

文菴廿載重來過。石老僧殘長薜蘿。壁仄風帆當檻去。竹疎江日漾簷多。眞同遼鶴千年感。慣聽皋蘭一曲歌。伯國繁華都寂寞。浮生行止竟如何。

再疊

紛紛萬事鳥飛過。羡子幽居蔭碧蘿。憂國每於深夜切。賦詩新到故鄕多。中原消息方酣戰。百濟江山且放歌。頭白漁翁垂手坐。千年興廢問如何。

示士復兄

信美元吾土。遲歸恨此身。柴扉開老木。江路入叢筠。載酒隣翁識。遺魚釣伴親。百年誰料得。終是馬湖人。

文菴絶句

濟王宮闕鬱崔嵬。歌舞聲空但碧苔。猶有官街閉門鼓。夜寒時自渡江來。

文菴待月

寒月苦不出。危樓淸夜深。疎星初耿耿。濃霧更沉沉。竹裏來人語。江心隱壁陰。水禽驚忽起。斜白照高林。

次三淵感古韻

落照低山俱杳茫。蘭歌聲入碧雲長。漁蓑有興扁舟在。煙水無痕百濟亡。元帥浮屠巢鸛鶴。美人丘隴上牛羊。賦詩弔古來遊子。海晏時淸荷聖王。

泛波亭。次杜韻。

碧水連天闊。中流別有亭。魚龍驚棟宇。雲日漾丹靑。最好浮家去。眞同擇勝停。雕欄來語燕。江雨正冥冥。

皋蘭寺。次杜工部岳陽樓韻。

劉蘇和百濟。磨滅只高樓。岸樹欹仍老。渚鷗寒自浮。危欄回百感。故國繫孤舟。代謝爭誰急。長江寺下流。

文菴聽鴈

斜月斂輝歸別浦。遠沙留白照高窻。夜深知有漁舟過。萬點飛鴻響滿江。

平濟㙮

突兀千年㙮。糢糊四面書。夕陽隣石佛。疎木迥村墟。勳業滄溟外。江山鼙鼓餘。猶殘顯慶字。屈指且躊躇。

先祖文貞公書院新成。金文敬公同享。禮官宣額。恭參祀事。有感。

吾祖曾居此。愼齋爲郡來。甘棠留惠澤。喬木想徘徊。恩額宣仍揭。孱孫喜倂哀。浮山近祠屋。千載未應頹。

淸隱堂舊址

淸隱堂何去。憑空老石臺。晴天江宛轉。亂木客徘徊。古礎欹幽竹。寒鴉啄晩苔。浮生亦耐久。曾見上梁來。

溫泉宮。次杜韻。

野轉朱甍出。宮空遊客過。玆泉昔有異。御幸近來多。春草連雲幕。晨庭響玉珂。龍樓消息遠。湯膳近如何。

遼野望哭後。書呈家大人。_庚子

淸秋使節走燕都。霜曉停車野哭孤。遼海南臨想灤水。扶桑東望似蒼梧。

其二

畵日摸天淚筆泚。眼前山浦摠哀思。十年侍藥渾如夢。萬事酬恩只自知。

其三

晨光野色轉熹微。雲裏時聞候鴈飛。哭罷蹄輪仍復動。北風吹淚滿征衣。

北京贈楊澄

靑丘浙水各天涯。中有滄溟萬里奇。一見燕雲如舊識。曾從鴈字讀新詩。居庸秋色當樓滿。屠市歌聲和筑悲。重歎奇才成白髮。黃金臺上草離離。〈楊以浙江人。漂泊北京。曾因稼齋金丈。見其文集。爲序文而送之。至北京。相與通問。仍贈以詩。〉

又贈楊澄

秋入燕雲鴈渡遼。夢中頻聽浙江潮。靑丘客子來相問。爲說家鄕路更遙。

其二

曙色欲開淸漏殘。滿城珂馬響珊珊。西山爽氣無人愛。輸與先生盡日看。

法華寺。僧天然。持扇求詩。扇面畵花叢𲀕蝶。

蝶也無佛性。一心戀香色。淸霜八九月。花蝶俱無迹。上人悟此意。扇面摸紅綠。一偈誦與蝶。空空是色色。

崇文門外關帝廟。次杜工部武侯廟韻。

隋代存遺像。關公已有祠。龍刀光暗壁。神馬颯虗帷。祀典參三敎。雄圖屈一時。義推扶漢運。靈爀佑王師。寶鼎盤香燼。塵旗黝繡絲。腥氛滿天地。悵望一回遲。〈此廟神像。隋時所造云。〉

燕京雜詩

早歲豪情隘九州。蕭條今作薊燕遊。正陽門外江南路。鴈陣風高萬里秋。

其二

賣柴街邊丞相廟。太學門中石鼓文。糢糊篆籕餘千古。寂寞丹靑照夕曛。〈文丞相廟。在安定門內。府學東卽柴市也。石鼓在太學神門內。〉

其三

寒鴉落木燕丹村。短草荒煙蒯徹墳。千古賢豪俱寂寞。薊丘秋日望中原。〈燕丹村。蒯徹墳。皆在安定門外。〉

其四

朱閣重重萬歲山。壽皇亭子卽其間。忽思跣足蒼黃夜。便欲門前慟哭還。〈萬歲山。在宮城之北。自神武門經大路。入萬歲山南門。目見毅皇蒼黃來往之路。不勝愴慟。〉

其五

漢人淸人烏金超。西㺚西洋與蒙古。雜處華夷俗漸淆。百年滓穢中原土。〈遼人之先降淸者。謂之烏金超。蓋淸語也。實則漢人。而渠皆以淸人自處。北京城中。雜種混處。風俗言語。轉相倣效。不可辨矣。〉

其六

直是唐宗漢武流。紫陽千載共深憂。自從三代未有此。混一昇平六十秋。〈朱夫子嘗以金主雍之賢。爲宋室之憂。〉

其七

寶燈光射明珠彗。金鼎香凝碧殿昏。神像儼臨狀若帝。羣胡膜拜頭如黿。〈東嶽廟。在朝陽門外。神像被衮冕。作帝王狀。適値朔日。焚香士女如雲。〉

其八

誰家少婦玉梳兒。頂禮焚香獨自遲。呢呢細言何所訴。不敎人聽要神知。〈東嶽廟中。見彩服女子禱神前。且拜且禱。情甚懇至。〉

其九

東出朝陽日向闌。北風塵起暗天端。當街爲問金臺路。無數胡兒擁馬看。〈黃金㙜。一在易水上。一在朝陽門外。或號聚兵㙜。而終不能尋。〉

其十

處處穹碑錯石麟。言非戚里卽勳臣。怪哉八里園中塚。多是渾同江上人。〈八里堡墳園。在朝陽門外。連亘數十里。雕牆穹碑。太半淸人之墳矣。〉

朝陽門外。逢大風塵沙。

北陸塵爲地。旋風萬里飄。漫空霾宿霧。擁野漲春潮。氛祲同寰宇。淸明憶會朝。惟聞郊至日。秉璧拜天驕。〈聞今年至日。胡皇將郊天於天壇云。〉

薊州路上望盤山

少林白㙮盤之中。盤下盤川三百重。崖石萬頭蹲虎豹。雲松千歲化虬龍。中郞躋險綆垂壁。仙老斬魔劒揷峰。再到山前風雪暗。幾時禪榻記微鐘。

豐潤縣期陳秀才不遇

美人消息隔河洲。怊悵佳期古驛樓。萬里相逢一宵話。百年回首幾時休。薊門寒日煙光渺。遼海長雲鴈影悠。地角天涯從此別。北風低草莽生愁。〈陳名浩。字聖泉。貴州安平縣人。爲人淸明端雅。隨其父豊潤任所。相逢於薊州漁陽河上。約回時相尋于豊潤館次。適値其出他。悵而有作。使其縣節級往傳矣。其後陳以詩答之曰。市樓何處覓君房。詞翰無因附末行。我向燕㙜仍寂寞。君過瀚海摠凄凉。邊城漠漠雲垂樹。山館蕭蕭月滿牀。未把離樽相送得。空餘別淚灑靑裳。〉

曉行永平府。道上逢大風雪。

朔風驅野亂縱橫。行色蕭蕭古北平。馬鬣凝霜蒸汗氣。豹裘飛雪灑寒聲。眼迷竟失飼驢迹。弓勁宜隨射虎行。聖祖賢臣俱寂寞。有誰今夜襲燕京。〈永平道傍。有張果驢槽石及李廣射虎石。〉

山海關歎吳王

自成羣盜非豪傑。猖獗初因廟筭無。三萬吳兵元足用。五千回紇復何須。鐵關照日降旛豎。金甲塡河戰血塗。未辦祥雲扶海上。空敎胡馬入燕都。〈山海關城西一里深河。卽吳三桂合淸兵。戰李自成處。〉

望海亭

潮急樓高風更多。石臺浪擊立嵯峩。長城拕白排山勢。落照翻紅盪海波。朔漠瓊雷通積氣。扶桑若木對交柯。重關形勝都輸汝。設險防胡奈此何。

過醫巫閭。憶甘露菴。

小寺藏崖腹。羣峰繞砌前。簷鳴珠露滴。庭暗壽藤懸。突兀憑危閣。瑰奇入洞天。秪今回首地。猶憶上人賢。〈菴僧秀行。誠信端愨。待余甚厚。臨別戀戀。送至洞口。〉

二道井道中曉行

靑天如野野如天。六合都來是處圓。一水紆回銀漢底。長楡森列曉星前。乾坤抱卵今方信。日月跳丸只自旋。萬里浮雲連曙色。不知鄕國望那邊。

遼陽城

㙮湧雲衢直。城臨野勢偏。無山遮萬里。有鳥返千年。故國今何似。羇心益渺然。胡兒不愁思。躍馬射飛鳶。

遼野

長路何時已。靑天盡日圓。遙岑窺細草。寒旭湧平田。斷鴈黃雲外。寒林白㙮前。遼陽非已久。無處覓丁仙。

燕行絶句

北平城南射虎石。遙看疑虎近還非。殘碑落日山坡下。兩兩胡兒打獵歸。

其二

天晴日出古墩臺。碧海茫茫萬里開。一片孤帆何處去。故園歸思自悠哉。〈靑墩㙜。在寧遠城西十里。使行例看日出處。〉

其三

冷井以西平似磨。巫閭角山忽嵯峩。鎖鑰空留山海壯。文章猶說撫寧多。〈撫寧縣。至今多文人。〉

其四

嘔血峰頭哭虜酋。雄城萬堞秪今留。可憐四代祖元帥。勳業空鐫雙石樓。〈寧遠內外兩重城極雄壯。城東首山最高峰名嘔血。淸汗欲攻此城。上峰頭。望城池雄固。驚哭嘔血。因名其峰云。城中街上。有祖大樂，大壽兩石牌樓。制作壯麗精工。上刻勳伐。〉

其五

盧龍塞上雪紛紛。白草邊聲處處聞。蕭瑟黃楡千萬樹。未防胡騎入燕雲。〈楡關。在山海關內。野中尙多楡樹。蓋漢，唐時。種楡塞上。以防胡馬之馳突。〉

其六

第一關門鎖鑰雄。虜酋今不在關東。九州金鑄吳王錯。百尺墩餘戚氏工。〈山海關。扁天下第一關門。吳三桂曾守此關。引淸兵入關。至今漢人猶稱吳王關。內外墩㙜。列千餘里。關外有方圓兩墩。最高最工。皆戚繼光所築云。〉

其七

李老將軍鎭廣寧。巫閭東北靜無聲。熊袁非乏籌邊略。難得江陵秉國成。〈李成樑鎭廣寧十餘年。邊境晏然。其時張居正秉政。委成樑以邊事。能成其功。後來熊廷弼袁崇煥。皆因廟筭顚倒。遙制兵事。㙜彈紛紜。摘抉微過。終不成功。俱被殺戮。天下寃之。〉

其八

終然建虜陷遼河。不殺胡雛果若何。北極權璫能執命。東門嘯羯豈無他。〈李成樑鎭廣寧。日老赤爲家丁。成樑曰。此胡得無爲亂乎。老赤伏地曰。老爺在時不敢。後有人以其相有非常。請殺之。成樑愛其才不忍。使騎駿馬逸去。〉

其九

大小凌河松杏山。荊榛墟落慘無顔。當時百戰憑誰問。惟見鴉啼古堞間。〈大凌河，小凌河，松山堡，杏山堡百里之間。明末與建虜相持。百戰之地。前後三十餘年。最多殺戮之慘。至今人民未蘇。城池殘破。〉

其十

錦州城市自繁華。誰記他時百戰多。漢女樓頭彈瑟坐。胡兒馬上臂鷹過。

其十一

秦城漢月古邊方。幾度英雄此戰場。遼野南逢滄海盡。太行東入大荒長。〈北京之北。居庸，紫荊諸山。通謂太行。蓋其餘榦也。東入塞外。爲白頭諸山者。皆太行支派。〉

曉行自狼子山。出虎狼谷。是日極寒。

月照狼山靜。風生虎谷寒。凍雲依絶壁。積雪翳岡巒。獵騎投林遠。行人聚火團。縈回愁峽窄。浩蕩憶遼寬。只㥘川氷滑。寧辭石路盤。衣多墜馬易。指直擧鞭難。虎迹喧相告。髯霜笑互看。東峰彩雲裏。驚喜日輪丹。

練光亭。與諸人守歲。共次放翁韻。

飛樓百尺大江寒。星斗垂垂野色寬。萬里支離厭鞍馬。三更迢遰倚闌干。城頭畵角侵晨壯。燈下圍棊倂夜殘。地遠時危空百感。屠蘇遙憶少年歡。

自南海來南原。次家大人送別韻。_壬寅

征驂已戒僕夫餐。臨去無言慘別顔。海闊未應魂夢阻。天寒惟望起居安。喬陵宿草春風動。絶嶠柴扉白日關。賴有靑天頭上在。江鄕歸去可承歡。

道中。更次前韻。呈家大人。

別離能不減眠餐。只有寒梅對瘦顔。豈但罹讒痛蕭傅。也知流涕念袁安。南溟日暖魚龍窟。北極雲霾虎豹關。善順豈非天所祐。贏酬歌缶暮年歡。

寄士復兄

平生徒慷慨。世亂更如何。骨肉幾時見。親朋相望多。山鶯啼曉竹。海鷰掠春波。寂寞愁誰語。韶華冉冉過。

士復兄有詩。次韻以呈南島。

高槐翳白日。竟夕有鳴禽。疊嶺黝雲濕。平畦亂水侵。風霜空世變。花柳自天心。南北庭闈隔。魂招不可尋。

其二

待書書不到。村樹又棲禽。歸夢濤聲撼。羇思草色侵。蒼黃今日事。感慨百年心。洛閩遺編在。窮居庶究尋。

絶筆

忽忽悠悠三十春。希賢夙志媿因循。縱今死在圓扉下。桎梏還看正命人。

其二

奇禍橫罹命也哉。賢人不免吾何哀。雙親此日分江海。天末魂歸任往來。

右寄鳳兒。死生有命。只無媿於心耳。汝須勿浪遊。勤讀書。必以經書及兩程，朱子書。服膺沉潛可矣。我若死。此詩送南海也。此後雖復見天日。汝勿入科場。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