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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電窗/第6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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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馮都憲報友除奸

黃蜂尾上針尖刺,無端惹著渾難避。受毒倩誰拿,當初悔愛花。  摘花想連理,手動黃蜂起。花下死還榮,何期花薄情。

右(上)調《菩薩蠻》

話說金禦史的差人秘密的到花家去,就像鷹拿燕捉的一般,把那鄔雲漢、錢鶴舉並花氏都解了來。只見花家婆子也跪在一邊,鄔雲漢、錢鶴舉兩個恃了舉人,上來挺撞道:“舉人不曾犯法,便犯了法,也待奉過旨才好拿問,怎麼胡亂就鎖解了來?難道朝廷待士是沒有禮法的麼?”金禦史大怒道:“朝廷待你們有禮法,便容你們買進士麼?會試不遠,正奉旨要拿那等營謀鑽刺的,你敢是要來尋死!”鄔雲漢兩個辯道:“那見得我們買進士?一些憑據也沒有,捕風投影,就要害人。”金禦史氣得臉都失了色,身子直立起來,道:“你賴說沒憑據,那老婆子現口供出通政司來。俺也不同你辯論,待奏過朝廷,不怕你抵賴。”忙叫差人一齊收了禁。

鄔雲漢兩個還氣憤憤的,一路嚷道:“為了家務事,拿這樣大題目害我們,問官也不分個皂白,一味糊塗任性,少不得擊了鳴冤鼓,大家不得開交。”金禦史都聽得了。他初意原不過是拘來問一問,要保全這兩個舉人。當不起他們兩個言語挺撞得忒狠,全沒些婉轉求他的意思。那金禦史又是山西人,性子極暴燥的,發了兵倒收不得陣腳,意思要動本。他又道是礙了通政司,只得會同了馮都憲,然後好出本的。正是:

福禍本相倚,吉凶在轉關。
從前作過事,沒興一齊攢。

話說胡有容見拿了他們,雙恐牽累自家,忙到禦史衙門前探問。只聽得鄔雲漢一班都收了禁,自家才脫了干係。又聽得他要會同都察院上本,連忙到都察院衙門前來討消息。只見衙門裡走出一個帶方巾、穿綠直綴的相公來,前邊又有人喊道:“快立起身來!”那衙役們都紛紛立在兩旁。胡有容是近覷眼,看不明白,倒是跟的家人說道:“那是我們福建的林爺,怎麼打從裡面出來?”胡有容趕上前去,認了一認,叫道:“林先生,幾時到京的?”林孝廉道:“來此一月多了。”胡有容便一路跟到林孝廉的下處去。正是:

若遇禍危逢吉曜,任他凶極不遭凶。
時流莫漫輕前輩,大海浮萍有處逢。

你道林孝廉怎麼同都察院相與的?原來是送那揚州的妾到京,馮之籙見了葉戶部的書,知道為他買了妾,忙忙打發轎子,把這個妾接到衙裡去。林孝廉不得已,也投一個手本,遲了幾日,不見打發人出來謝一謝。林孝廉對沈天孫道:“我還指望會會當事,好周全那蔡老夫婦同女兒做一處,看這樣不揪不采的光景,也則索罷了。”

那曉得馮之鉝不來照管卻有個緣故。他的結髮夫人姓閻,是天下第一個吃醋的婦人。另的婦人還吃真醋,他卻吃的是極沒有緊的寡醋,真是頂冠、不束帶的活閻王。只那閻氏是個大家,他的胞兄叫閻奎光,現在朝中做禮部侍郎。馮之鉝卻是未發達的時節娶的,閻氏也曾共過甘苦,馮之鉝倒還伏手伏腳,極盡夫道的。可憐做秀才的人,終年穿的、吃的、用度的,都是坐熱了板凳、磨易了唇皮,弄來的館穀。除了自己讀些書,又教學生讀些書,辛辛苦苦的宿在館中,再那裡有閒工夫去看好女人,閒錢鈔去嫖好娼妓麼?過了幾時才到家中宿一夜看著黃臉婆子就是活觀音,可經得一些奉承不到,婦人家作怪起來,拿班不肯上床去睡。便睡了,連著衣服,不肯和男人幹事。那男人家急張急致,像餓虎一般,只得跑到踏板上下跪,扯著頸皮兒殺雞,千般的陪不是,又叫“下次不敢了。”那婦人才容他同睡。可見窮秀才沒有一個不怕老婆就是這緣故。怪不得馮之鉝兢兢守法,他起初還是盡禮,後來便釀成了怕局。一個怕老婆的名聲出了,任憑怎麼振作起來,也挽回不得。及至馮之鉝中後,家私漸漸好了,外面也有人奉承他了,眼界未免廣了些,那膽子也未免大了些。或者出去,看見幾個好婦人,陪酒遇著幾個名妓,回家就要賣弄讚歎。那閻氏耳朵裡,那容得這樣沒理的話,不是擲破碗盞,就是扯碎巾服,連茶飯都不肯吃,假推害病,只等馮之鉝去陪禮才罷。到得京中去做官,忙個不了,整整的做了十餘年,才得做到都察院。親友們見他沒有兒子,都勸他娶妾,他也曉得無後是不孝,又不敢在夫人面前開口。正是:

鸚鵡前頭還須縮舌,虎狼同室那好攖鋒。

話說有一日,是閻奎光納妾,眾人都為他暖房。馮之鉝也在那邊吃了酒回來,不覺對著夫人歎了一口氣,道:“別人有兒子的還娶妾作樂,偏我這等命苦,這也是他前世裡修得好賢慧大夫人。”閻氏曉得了,大怒道:“我那不成人的哥子,好樣不學,做這等敗壞風俗的事來,教得我這老賊也要學樣了。”走到房裡去,放聲大哭道:“要養兒子,當初便不該娶我,既娶了我,你命裡原不該有兒子,埋怨那個?總是我活在世間一日,決不肯看見你同別人快活的。”想了一想,又哭道:“我是個老厭物,待我先死了,好讓你娶個養兒子的,省得我在這裡做你的眼中釘。”心裡就想著上吊,便去關上房門,拿條汗巾在手裡,爬上桌子去,要把那汗巾搭在梁上。外邊的婆娘丫頭,見他關上房門,恐怕他尋死,都在窗眼裡偷看。眾人道:“他平日也惡得勾了,等他吊得半死半活的,我們才去救。”只見他立在桌子上,把汗巾往梁上丟。閻氏卻看見兩隻白手來接他的汗巾,嚇得直跌下桌子來。眾人才推進房門去扶他,只見眼睛往上翻,口裡吐著白沫。

馮之鉝聞得喧嚷,跑了進來,見他這個模樣,忙叫快拿滾湯來灌。灌了幾口,閻氏醒轉來了,眾人扛他在床上去睡,卻不曉得甚麼緣故。馮之鉝再三的問婆娘丫頭,都道他上吊,不知怎麼跌下來。馮之鉝道:“是遇著鬼了。”便叫許多道士來鎮宅禳星。正是:

寄語閨中人,性命難兒戲。
有朝遇神鬼,到頭何處避?

話說閻氏一病,就害了兩個月,也不能勾起床。這也是他作了孽,弄得鬼病纏身。你道婦人動不動就拿一個死來嚇男子漢,卻不知吊死鬼是惹不得的。他的遊魂不散,遇著婦人一起了斜念,便跟著不放。時常有婦人假要上吊,往往弄假成真的死了。那閻氏也不過是要嚇一嚇馮之鉝,不許他娶妾的意思。那曉得當真有個吊殺鬼來接他的汗巾。丈夫倒不曾被他嚇得成,自家倒嚇個臭死了。

那閻奎光曉得妹子為他娶妾,馮之狽回家去,氣惱成病的,也不敢上門來問病。見他病久了,只得往馮之鉝家來。走到床面前,問道:“妹子,可好些麼?”閻氏道:“虧你心腸放得落,不來看我一看。你娶的好妾,自家現世罷了,拉我的老賊去學樣,氣出我一身病來。”說罷,把面孔朝到裡床去。閻奎光要寬慰他,假意兒向馮之鉝說道:“老妹丈,你不曉得小弟娶妾後的苦狀哩!”馮之鉝道:“極快活的事,怎麼苦起來?”閻奎光道:“小弟未娶妾的時節,敝房同我一心一意。將餓了,便叫捧飯來,那嗄菜都是絕入口的。將冷了,便叫取衣服來,那衣服都是薰得噴香的。有時我吃醉了,他必定伺候我醒來,又泡上極濃的茶伺候我吃。件件事他都經心,不待我吩咐的。自從娶妾之後,便由我餓殺,由我凍殺,一個也不揪采。若對敝房說,敝房嗔道:‘你有心愛的照管,再不要向我開口。’若向小妾說,小妾又推道:‘我若效些殷勤,大奶奶又道我是假疼熱,會哄漢子的。’小弟竟做了大海裡的浮萍,兩邊沒有著落,倒不如依舊守著敝房,還自在受用些。”

閻氏聽得入耳,翻轉身子,指著丈夫道:“你這老賊聽一聽,我只道是甜棗兒,好吃的,原來也有嘗著苦味兒的日子,這難道不是現世報麼?”不料外面傳進葉戶部的書來,看了一看,曉得是葉戶部的同鄉林孝廉送了妾來的。他又唯恐夫人得知,添上了病,只得悄悄的吩咐,把妾抬進來,安頓在家人的婆娘房裡。

不意閻夫人病勢危篤,就死了。他為買材殯殮的事忙了幾日,沒有心緒同妾做親,便不曾照管得林孝廉。過了一七,才叫妾進來。他一見了這少年美貌女子,嫋嫋娜娜的磕下頭去,他的魂已掉了。睡了幾夜,才曉得人間有這一種溫柔的樂境,幾乎被那又醜又狠的老婆子誤了一生,心裡著實感激他的門生,又感激那林孝廉。忙請了林孝廉來相會,極口兒謝他,又請他來吃酒。看官,你想那胡有容看見林孝廉打從都察院衙裡出來,就是請酒的這一日了。正是:

請得賓來伴主,還須主去迎賓。

話說胡有容到得林孝廉寓中,又同沈天孫作了揖,問了姓名,立起身來,對著林孝廉道:“小弟有一句說話動問。”便拉在旁邊講道:“都憲公與先生還是甚麼相交?”林孝廉道:“是近日才認得的。”胡有容道:“先生與他可相與得密?”林孝廉道:“也極蒙他的見愛。”胡有容便將錢鶴舉娶妾的來歷,並金禦史要都察院上本的事情,述了一遍,哀求道:“先生可推同鄉的情分,在都憲公面前保全得無事,便是大德了。”林孝廉驚訝道:“小弟不曉得貴年兄遭這樣奇禍,但如今夜了,不便進去,待明早去求他。若是小弟力量上做得來,再沒有不盡心的。莫說是一向相與,就是同鄉情上,台兄不來叮囑,小弟若聞得此事,少不得暗地裡也要相為的。”胡有容道:“恐怕他們明早就要動本,先生今夜可得進去麼?”林孝廉道:“若是這等,待小弟就去。台兄在敝寓略坐一坐,即當報命。”

林孝廉出得門來,且喜與都察院衙門相近。管門的見是林爺,與本官相好的,傳事吏忙進去稟了,馮之鉝就叫快請進來。見了林孝廉,問道:“兄有何事見教?”林孝廉婉婉曲曲的分別錢鶴舉、鄔雲漢的冤枉,極口道那花家的惡處。馮之鉝作難道:“這件事關係重大,我們若不舉發,被別的官風聞入奏,只怕皇上倒要搜求我們,道是一例隱匿奸弊了。兄若不信,本稿兒現在這裡。”便取出來與林孝廉看。林孝廉一看,見本上又牽累著同鄉的李通政,他再四懇求,馮之鉝才轉口道:“我聽得金禦史說那兩個舉人,載了數萬金來。我如今依了兄說,保全他們性命,那銀子卻不能勾帶回去了。”林孝廉道:“待晚生去叫他來圖報。”馮之鉝道:“兄這等看來,把學生做利徒待了。學生只為無以奉報,聊藉此以助兄客中。他若是不肯,兄便不要管他這事。”林孝廉道:“只要老先生應允了,晚生自然沾惠。”馮之鉝道:“你把我這本稿兒,就送與他看,不怕他不送兄一萬銀子。”林孝廉取了,籠在袖中,才告辭出來。

回到下處,卻見沈天孫陪著胡有容在那裡吃夜飯。胡有容看見林孝廉,把飯碗丟了,忙問道:“可有生機麼?”林孝廉道:“小弟包他們沒事。”就把那本稿子遞與胡有容。胡有容忙心接了,把那本稿移在燈下,眼睛卻靠著紙上,再也看不出一個字來。沈天孫笑道:“拿到了。”胡有容才換了轉來,看到利害頭上,只管搖頭,口中道:“他兩個性命罷了。”林孝廉道:“包你沒妨事。”卻不說出要索謝的話來。胡有容道:“先生是個長者,決不欺我的,待他們親來拜謝,小弟要通一個資訊進去,好使他們放心。”就別了林孝廉。正是:

冥冥積功德,巍巍科第來。

話說李通政得知了鄔雲漢兩個下獄的消息,知道自家也帶累在裡面,要去打點。曉得金禦史同著馮都憲這兩個是極難講話的,只得密密的差人,叫了花家漢子來,許他三百兩銀子,要他的婆娘當堂賴了。爭奈花家漢子還異常作難,將近許到四百兩的數目,只見有個人悄悄的向李通政耳邊說道:“金老爺重新提出那班人來審,不是昨日的光景,像要動刑罰拶那老婆子哩。爺不要把銀子送與這光棍。”李通政反過臉來道:“你這京棍要騙我麼?”喝叫左右拿下:“送到知縣那裡,與我著實拷打!”眾人忙把花家漢子鎖了去了。

你道金禦史為何這樣用情?就是那馮之鉝吩咐過了,道是“會試是件大事,壞了一兩個舉人不打緊,恐引起京裡光棍的詐端。詐端開了,將來有許多無辜要受累,許多仇敵要報復。我們為甚做這個惡人?”又把錢鶴舉的原由說了。金禦史意中原沒有誠心要處鄔雲漢兩個,因他們言語激烈,只得要下辣手。聽得馮都憲這一番話,他也要大家做好人,回去就帶這一干人審問。鄔雲漢兩個見胡有容寄進信來,知道沒事,便俯首階下不去唐突他。那金禦史叫上花家婆子,一頓發揮道:“你這老婆子,拿女兒騙了錢舉人的銀子,如今又要害他性命。省城中那裡容得你這騙人的老潑婦?快替我拶起來!”把個花家婆子拶得像殺豬一般的叫。又叫花二姐上來,道:“你這婦人,既做了他的妾,便該望他中進士,你也受些風光。為何把錢舉人無心的閒話,你就要老婆子來出首,做一個害人的把柄?莫說你恩情一些也沒得,怎虧你忍心下這樣毒計。我曉得你畢竟有了姦夫,要離開錢舉人的意思。我如今也拶起你來,不怕你不招!”可憐那花二姐筍尖一般的手,拶得滿地打滾。

那鄔雲漢、錢鶴舉見金禦史這等明白,把他們心中說不出的話都代他說出來,好不斷得暢快,好不處得痛快,只管點頭,只管稱謝。金禦史道:“錢舉人,你心中可還要留花氏麼?”倒是鄔雲漢替他回道:“這樣潑婦,可還有再放在身邊的理?”錢鶴舉搖興道:“我斷不要他的,我斷不要他的!”金禦史道:“既是這等,我替你斷離了罷!”隨即做了招詞,問了罪,又討保才放。鄔雲漢、錢鶴舉上去謝了。金禦史道:“學生是從公斷論,沒有私心的。只是你們也該去謝一謝都憲公。”打了一恭,便退堂進去。

胡有容在衙門外接著道:“恭喜,沒事了。小弟已替兄另搬了下處,就近在林孝廉邊。”三個才講講說說的到了下處,胡有容才拿出那都憲的本稿來,道:“著實虧了林扶老,不然,年兄們的性命也難保哩。”鄔雲漢道:“怪道金禦史叫我們去謝都憲,原來這情節都是都憲轉達的。”胡有容道:“都憲又不是你的親故,又不是你的朋友,因甚為你?這個人情都做在林扶老身上的,你們該謝他。”

只見林孝廉同著沈天孫踱了進來,慰問了一番,他們著實感謝。林孝廉就像一毫不曾出力的,毫沒有居功的意思。只見家人報導:“李老爺來了!”林孝廉同沈天孫要回避,鄔雲漢道:“就是家表兄,不消避得。”李通政進來作了揖,埋怨鄔雲漢道:“表弟,你也不老成,幾乎弄出天大的事來!”鄔雲漢道:“這不關我事,是錢年兄帶累出來的。”胡有容道:“事體也過了,不必提他。但老親翁也該謝一謝林先生。”李通政卻不曉得,胡有容就把都憲相為的話述了一遍。李通政謝罷了,說道:“那花家真是一門萬惡,小弟要解這個事,只得叫花家的漢子來,許了他四百兩銀子,要他婆子當堂不要供出來,他還作難不肯。後來聽見金禦史把他婆子處了,小弟隨即拿他,送到知縣那邊去,責了四十板,如今現枷在縣門前哩!”鄔雲漢三個拍掌笑道:“痛快,痛快!”林孝廉道:“窮寇莫追,將就方便了他罷!”李通政道:“這個領教。”眾人才分頭散了。正是:

枕邊殺人,不持寸鐵。
一番回首,一番驚悸。

話說胡有容取笑錢鶴舉道:“年兄,你見了拶那如嫂,可不肉痛麼!”錢鶴舉道:“恨不得咬落他一塊肉下來哩。”胡有容道:“我想這一拶,連你如嫂尿頭都拶出來,比你小龍兒吸出來的水還多哩。”錢鶴舉道:“你不要把我氣受了。”鄔雲漢在那邊沉吟道:“畢竟是前輩。”胡有容道:“你口裡搗甚麼鬼?”鄔雲漢道:“我想那林扶老畢竟是前輩,我們少年人舉止張狂,口嘴輕薄,怎學得他來?”胡有容道:“你們前番每日拿他做笑話,當了面還奚落他。像他前日不避辛苦,就如自家的事,若央你們去做,還不知怎麼誇功索謝哩。”鄔雲漢道:“我從此再不奚落人了。”錢鶴舉道:“小弟本心還是好的,只是這一張嘴最輕薄,也是我終身的毛病。”胡有容道:“你的毛病多哩!第一件是要看婦人,看了婦人,美的醜的就要形容。你想一想,每人都有老婆的,設如你的老婆被人看了去,又形容了,你可要惱的。莫說你討口頭上的便宜,沒甚罪過,如今撞著了這樣狠如嫂,都是報應。”錢鶴舉道:“我曉得了,下次再不去看婦人,再不去形容婦人的美醜了。”胡有容道:“這又忒道學。難道天生我們這兩隻眼睛,見了婦人反閉上去?只是我們不要存一點淫心,就如浮雲過太虛的一般,便任你看婦人也不妨的。”鄔雲漢道:“你只為生了兩隻近覷眼,看不見婦人,若看見了,還不知怎麼去盤算哩。像去年見了仇七媽,就如聞見了羊肉香的,只管沾上來獻假殷勤,故意兒來送茶。你道我是呆子,不曾看破你麼?我恐怕說出來,你不好看相。”胡有容才住了嘴。

自此三個倒關了門,認真的讀書了。只是我半日講的,都是旁枝旁葉,不曾歸到本根上來。□□沈舉人的父親見兒子沒有音信回去,便□□□□。陸信的女兒當真的花園誦經,了得他的□□□,且聽下回分解。

諧道人評曰:京城娶妾,妾之諸姑姊妹皆濃妝豔飾,誘動其夫,夫墮計中,則轉倩妾為馬泊。妾稍見夫財匱力弱,即輪流迸命合攻,雲送他上鄉也。一人而當眾敵國,未有不奄然長逝者。險哉,哀哉!錢鶴舉尚留得性命回家吃荔枝,亦大幸矣!縉紳大夫之懼內,皆由窮秀才時釀起。然則做窮秀才者,將何術以清其源耶?中間更敘娶妾苦狀,作者有(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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