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村先生文集 (李喜朝)/卷之八
書
[编辑]與金仲和甲寅
[编辑]脫煩惱之界。而處靜僻之境。想看書玩理。當益親切而有味矣。又况景仰先賢之遺風。而追惟當日之事。則尤必有感奮而激厲者矣。病中瞻望。實若喬松。極令人馳羨也。大學已看得幾許。物格義亦通透無所疑否。大槩此書卷秩雖單。䂓模甚備。一篇之中。脩己治人之道。無所不具。苟能善讀。一生受用不盡。自餘他書。雖逐段塡補於八目之下可也。皆不過此書範圍中物耳。然念此書。是朱子最所用力者。其於易簀前數日。猶有所改正。則其致精可知矣。或問。亦夫子所自發明經義者。而於脩治之道。其說尤詳。其義尤備。讀之。使人曉然知入頭用工處。愚意欲爲學者。不可不讀大學。讀大學者。又不可不兼看或問也。如何如何。區區近日。竊自有不勝其喜者。盖以足下之聦明才質。苟有志焉。何事不可就。顧前日盛意所存。不過能文章通經術而已。故愚嘗慨然以爲世間英才不易得。而每不免爲詞華所勝。此其所成就雖磊磊落落。不過一文人而止耳。此於本分。大不干事。尋常以吾儒事業奉勸者此也。竊觀足下自一二年來。其言論容止。殊與昔時有別。叩其志亦頗向實處去。苟能加專靜之力。而無間斷之患。致悠久之功。而免終始之異。則其必卓然成就。日趍高明光大之域。可期矣。然雖喜而亦不容無奉䂓者。嘗觀自古賢人君子之有才氣者。必有泛濫博雜之患。豈不勝其才。而致力於諸家故耶。抑博觀諸書。而少守約之功故耶。東萊之議論才氣非不偉。然而終不得與晦翁,南軒班。夫以兩先生之彊輔。而不能爲一東萊謀。盖受病深者。師友亦無以致其力矣。寧不可惧哉。聖門諸子中。如子路之剛果。子貢之穎悟。當時諸弟子。非不推仰。至其授一貫之旨。則獨於質魯之曾子。而申申焉。由賜之剛果穎悟。俱未與焉。而反或食非義之祿。有貨殖之失。終不能爲純德之人。則是知有才者不足羨。質魯者不足患也。當時曾子之年。想亦不過三十。而顧其學專用心於內。能眞積力久而有得焉。故聞一貫之旨。傳夫子之學。終至子思孟子而無弊矣。嘗見足下於詩文書畫。俱亦無所不能。至於近日。皆造精美之域。此固才氣過人而然矣。自世人觀之。此何許奇特事。旣文而詩。又筆而畫。誠足可稱於來。今必將奉賀之不暇矣。然區區竊以爲不然也。足下如不留心實地。只欲以此爲决科取名計則得矣。果欲實下工夫。期至聖賢地位。則其有所害者審矣。盖人心不可二用。如用於此時。不可用於彼。用於彼時。不可用於此。如或今日留心於詩。明日留心於文。又明日留心於筆。又明日留心於畫。又明日留心於學。則豈不力分而無所成乎。盖足下於此。自少時已然。長大自能精熟。苟或略略收拾。亦何至大害。但恐足下才高。或不能專一於此。而枉用工夫也。如鄙人者。方年十三四時。專以詞章爲意。以爲男兒事業。舍此無他。及丁大慼。三載居憂。則此念漸踈。因無毫分意思如前日。以故近年以來。無實地之功。而但袪詞華之習。文質俱亡。了無所成。有時思之。亦堪一笑。欲早晩討究詩文諸家體格。略知梗槪路脉。顧性懶。力有未及焉。旣以奉䂓於足下。反以自勉於吾身。是甚道理。豈一過一不及。不得不爾耶。抑因是而更道已事焉。鄙人不幸。年十五而奄抱終天之痛。顧方年幼識昧。居喪凡百。多不能盡禮。及至辛亥之春。遂有悔已無及之歎。盖大病之餘。善端發見。以歲數之。今固有年矣。然實不肯一日用力於明誠之地。徒使虗聲先播。不能爲學。而人或目之以學者。不能作文。而人或稱之以能文。如有學問之士執而問之曰。古有是事。此何理。今有是事。此何理。文章之人。又執而問之曰。太史之文。其氣如何。班氏之文。其法如何云。則必將逡廵退縮。不能措一辭以對矣。且今日之病。出於不能謹疾。此書之文。亦甚荒冗卑弱。有學力能文字者。固如是耶。自謂平生不至甚爲餙詐。不知何故得此於梁楚之間也。一念及之。愧恥欲死。惟足下可以相諒矣。雖然。亦豈因此而遂自廢棄也。世道日變。道術日喪。要當益力於自修之實。庶幾有所樹立。以不負家庭師友之訓矣。幸足下有以愛憐。而終始辱敎之也。千萬非書可盡。只此不宣。伏希進學加重。以副區區。
與金仲和庚辰
[编辑]前日耐煩忍詬之誨。敢不服膺。但此四字。乃東萊之所勉於晦翁者。則出處尊嚴。亦有所不敢矣。學政稍漸有緖。士子間。亦不無相信者。兩書院。各定公粮額數。又自官月給米斛。使之每六人。守齋讀書。就其中。欲又抄若干人。使讀朱書矣。前月會講時。略爲一篇文字。以諭渠輩。亦各有所答。其文理亦多可觀者。大抵人物文才。比湖中頓勝。自弟來此。亦不無興動者。只恨弟無躬行之實。使有作成之效。若得執事與黃江。爲山長洞主。則必有大段所益。而無奈何矣。隱屛下搆一間亭子。扁以瑤琴。刻栗谷琴銘及簡易之箴。揭於楣間。以對鐵笛亭故事。如先人序文所言。且略記曲折。亦並揭其下。二子廟。有尤翁所書淸聖廟三字。故亦刻而揭之。又刻採薇歌。如卧龍庵武侯表制故事。亦有數行文字記事者。此皆先人所嘗勸於金公宇亨者也。想或記之否。所謂文字雖寂寥數語。極欲就正於高明。然後示人。而遠未能焉。可歎可歎。又有一事。麗末紅巾之亂。牧使崔公永濡。自投於文憲書院下深潭中以死。故立一間廟於州城之內。官給祭物。使吏主祀。至今不廢。鄙意此其忠節無愧古人。吏之主祀。恐非所宜。故方建別廟於文憲書院之內。使多士守護。以爲一體俎豆之地。此皆未知於盛意如何否也。聽溪堂。是栗翁平日所處。而中間毁破。庚子間。尊外王考捐俸重創云。而近亦廢而不修。弟方更備窓戶。有所收拾。今念後。欲往留此堂四五日。仍與士子輩。行鄕飮之禮。聽溪堂三字。則得甫已書揭。而無記文。士子輩欲望執事撰惠。幸望留意如何。必附速便。可及弟在此時。刻而揭之矣。堂之西。有所謂松崖者。卽第四曲也。與隱屛相望。而其蒼壁削立奇壯則有加焉。崖上舊有葛公菴。栗翁改以架空。其說在文集所載松崖記中。此菴亦中廢。至庚子間重創。其後又廢。只有基址。故弟又勸僧營立。出力以助。匪久亦將入處矣。以官事言之。則營下之故。苦狀甚多。歸意日覺滔滔。而只以士子輩及此等事爲耿耿耳。近得栗翁自書詩稿一冊子。儘是絶寶。又得柳枝詞草本親筆。誠可奇也。其中果有閉門傷仁。同寢害義等句。欲模一本以去耳。
與金仲和壬午
[编辑]昨有一喪人曾所不知者來問疑禮。其姓名卽尹世勳。自言尹白沙暄之妾曾孫矣。月汀晩有妾子曰㫤。無子而死。其妻李氏於先王朝。呈禮曹。請以世勳之弟世雲爲子。槩爲曾孫行也。該曹啓曰。古人以孫行爲子。卽漢之寇恂。晉之荀顗。唐之白居易。是已。我朝太宗朝。平山府使宋斯敏。以其弟明誼曾孫順年爲子。景泰癸酉生員榜目。順年父名以斯敏爲之。古人已行之迹。班班可考。依情願定給如何。傳曰。孫行爲子。古今雖有。國典無常䂓。養子侍養子。名號雖殊。承重奉祀則一也。特爲侍養子。成案定給可也。世雲於是。遂以顯考妣書神主。且服李氏喪三年。一如所後之例矣。其本生父死於去年。成服時。又一如其兄世勳。而服斬衰矣。今者小祥將迫。李監役明淵以爲侍養子。與出後者有異。當初書神主以考妣及服李氏三年喪者。固誤着矣。然旣服三年喪於李氏。則今不可又服本生父以斬衰。小祥時脫服爲宜。因人問於君輔兄。則其答以先王傳敎。旣令承重奉祀。則雖與古禮不同。此便時王之制也。與出後無異。服李氏三年喪者。誠爲得當。到今若更服斬衰於本生父。則是二本。不可爲云。李監役又謂姑退小祥。呈禮曹爲可云。區區答謂侍養之服。未見有禮文。大典有云。三歲前收養者。齊衰三年。己之父母在。則降服朞。解官心喪。若父歿。長子則朞而除。養母同云云。先王傳敎。旣曰承重奉祀。君輔兄所謂與出後無異者。誠有所據。而但該曹則請許爲子。而傳敎以爲國典無常䂓。不許爲養子。使以侍養子定給。其不許爲養子者。無乃或有意思。而所謂承重奉祀者。亦令主管其家事之意耶。傳敎之意。果如君輔兄言。則當初世雲之服李氏三年爲是。到今固不可更服斬衰於本生父矣。抑傳敎本意。或不如許。則當初書考妣於神主及服李氏三年。皆不免誤着矣。旣謂之誤着。則到今覺悟之後。神主所書。亦宜釐改。恐不當以前日之誤着。而因循其誤。不服本生喪矣。李監役所謂初雖誤着。今不可更服本生喪者。未知其可。惟是呈禮曹一段。甚爲得宜。此不但疑禮而已。先朝傳敎辭意。未有能明解。故有此異同之論。急須盡擧前後實狀。呈于禮曹。一從禮曹題辭。詳知傳敎本意。然後行之似宜。禮曹若猶以爲未詳。則必當啓稟以處。設或至於議大臣。此爲父子大倫。因此而有所定制。尤可幸矣。若其姑退小祥。則恐未必然。世勳旣是主人。何可以其弟世雲之故。而退行之乎。小祥則當依禮行之。世雲亦初旣服斬。姑當與世勳一體變除。待禮曹題辭。或仍服。或脫服無妨云。彼以爲聞此所論。心誠豁然。當依此爲之云。不知果如何出塲也。槩觀世勳之意。則侍養與出後不同。當初服李氏三年。未免誤着。今難不服本生父之斬衰。而論議如此。莫適所從。有此來問之擧矣。未知區區所答。於盛意如何否。且有欲知者。大有兄之於韓山丈喪時。其服制果如何。伊時先人於先大爺。有往復書。而其定爲何服。未曾有聞。且其題主及旁題。亦如何否。尹家此事。傳敎中雖許承重奉祀。而其必令以侍養子定給者。聖意恐終有在。有難與出後作一例看矣。然以有承重字。不可臆揣以斷。故勸呈禮曹矣。卽又有來問禮者。盖班祔位旁題有無也。鄙意禮雖言旁題施於所尊。已下則無之。然於祔位。則雖如或叔或兄或姊。並似不當書旁題矣。如何。祔位忌祭時。當只出祔位神主而祭之。此則雖無旁題。亦當有祝否。幸賜示敎也。
答金仲和乙酉
[编辑]第一條
[编辑]前此區區。每以知覺。爲心之妙用。故前書云然。盖觀古人所用者。皆就動處言。而未見有以兼體用言者。惟朱先生所與南軒書中。方其存也。思慮未萌。而知覺不昧云者。似不可以動看。故嘗竊以爲此必謂其能知能覺者而言矣。今以全體妙用。通寂感主性情爲言。此則便是統性情之心矣。旣兼體用。則必有指體而言者。未知古人所用何等處爲然否。朱先生嘗以爲動處是心。動底是性。而今謂動底是情。此亦未知如何。至於非知覺。則無以爲情。而情外又別無討知覺者。則鄙見亦誠然。但以會動爲知覺。則有如情外。別有所謂知覺者。能動此情也。然則心之動處。非知覺。而情外亦有所謂知覺也。豈此亦以能知能覺者而言耶。
第二條
[编辑]此段鄙說。固未分曉。但其所謂泛言心之大體者。槩謂此書所謂心之知覺。亦似謂其心之能知能覺者。非指動後之知覺。故謂之泛言心之大體也。若以動後言之。具此理行此情之云。似若有所未穩。故有以情行情之語矣。今以必着知覺二字。謂不欲使混於性者。恐未必然。夫心與性。自有理氣之分。雖只曰心有何混於性之慮哉。知覺旣是心也。區區亦豈謂心外別有所謂知覺也。盖以所重在心字。其云知覺。未必緊要。故謂之不專爲論知覺而發也。然亦何敢保其不失先生之意哉。惟其本意。每以知覺爲心之用。故到底如此。若見古人以知覺爲指體指性言者。則區區之疑當豁然矣。能知能覺。固若指體言者。而然只曰知覺則恐亦不當輒以能知能覺釋之矣。如何。
第四條
[编辑]此段所謂卽用而言體者。盖德久問此知覺之所自。先生答以氣之虛靈。則其意以爲因其虛靈。故有此知覺云也。虛靈。心之體。知覺。心之用。亦古人語。故謂卽知覺而言虛靈也。今以先生之不曰原於智也。而爲一大証。恐亦未然。德久若問以知覺原於智也。而先生答之如此。容或可以爲証矣。此則只問其何自。安知其意必在於知覺之理之所自耶。果問其理之所自。則先生何不曰自何理而發端。必謂之氣之虛靈耶。若曰知覺無所原之理。而只原於氣之虛靈。則此又豈成說耶。今亦敢問知覺之理。是仁耶義耶禮耶智耶。抑非仁義禮智。而別有所謂理耶。幸於此下一轉語如何。
第五條
[编辑]此段道以本說曰。擧一知字而言之。則屬之心屬之智。俱無不可。而兼覺字而言之。則决是靈明有運用者之伎倆。而非沖漠無兆眹者之本色云。故鄙書敢引孟子註。而謂知與覺有淺深則可。而謂知可屬智屬心。覺不可屬智屬心則不可云也。知雖沖漠無眹。旣發爲用。則恐亦不可不謂靈明伎倆。故仍引朱先生釋致知之知處。心之神明。妙衆理宰萬物之語矣。果亦如何否也。
第六條
[编辑]鄙書所謂朱先生諸說。與潘書別無不合云者。非謂其所已言者同也。盖其意各有主。別不相妨云也。盖先生諸說。則以知覺爲不可屬仁。故謂當屬之智也。若潘書則其主意專在於分析心性情界分。故然矣。今以此一書中。有心之知覺。具此理行此情一段語。而先生許多諸說。或以爲與潘書所論不合。或以爲終有所不通者。未知其可也。且所謂初晩者。若有的證則已矣。不然。又安得遽以此斷定哉。箚疑雖如此。雜錄則又謂非前後異說。此亦恐當更商也。盖自心有知覺。至亦何不可。卽鄙書中語也。豈此先引鄙語是設以下。又反釋鄙意而謂於具此理行此情者。不能說得去云耶。今謂以知覺。爲智之用。則此智之用者。果能具此理而行此情也。豈理也云。此盖專以潘書中此一段語。爲主故也。愚意已見於上。其謂泛論心之大體者。槩不欲專以此爲知覺之正訓故也。所謂先生諸說。非如一二偶發之比。况此若非理。則先生之論。何至若此之明且多哉。設或有初晩之分。先生初年所造。亦何等地位。而乃爲非理之言哉。况未必爲初年所見耶。今此豈理也哉之說。雖指鄙書而言。恐亦失之大快而未深思也。如何如何。
彼謂心有知覺者。可以見仁之包乎智矣。而非仁之所以得名之實也。〈出仁說。〉
以名義言之。仁自是愛之體。覺自是智之用。本不相同。但仁包四德。苟仁矣。安有不覺者乎。〈道夫。姓楊。己酉所聞。〉
先生曰。覺决不可以言仁。雖足以知仁。自屬智了。〈浩。姓邵。丙午所聞。〉
問。知覺。亦有生意。曰。固是將知覺說來冷了。覺在知却多。只些少搭在仁邊。仁是和底意。然添一句。又成一重。須自看得。便都理會得。
以上。見語類六卷十九二十板。
問。靈處是心。抑是性。曰。靈處。只是心。不是性。性只是理。
問。知覺。是心之靈。固如此。抑氣之爲耶。曰。不專是氣。氣是先有知覺之理。理未知覺。氣聚成形。理與氣合。便能知覺。譬如這燭火是因得這脂膏。便有許多光燄。問。心之發處。是氣否。曰。也只是知覺。
所知覺者是理。理未離知覺。知覺不離理。
問。心是知覺。性是理。心與理。如何得貫通爲一。曰。不須去貫通。本來貫通。如何本來貫通。曰。理無心則無看處。
所覺者。心之理也。能覺者。氣之靈也。
心者。氣之精爽。
問。心之動性之動。曰。動處是心。動底是性。
或問。人之生。稟乎天之理以爲性。其氣淸則爲知覺。而心又不可以知覺言。當如何。曰。難說。以天命之謂性觀之。則命是性。天是心。心有主宰之義。然不可無分別。亦不可太說開成兩箇。當熟玩而默識其主宰之意。可也。
叔器問。先生之敎。謂動處是心。動底是性。竊惟此二句。只在底處兩字上。如穀種然。生處便是穀。生底却是那裏面些子。曰。若以穀比之。穀便是心。那爲粟爲菽爲禾爲稻底便是性。康節所謂心者。性之郛郭。是也。包裹底是心。發出不同底是性。
心者。主乎性而行乎情。故喜怒哀樂未發。則謂之中。發而皆中節。則謂之和。心是做工夫處。
心之全體。湛然虛明。萬理具足。無一毫私欲之間。其流行該徧貫乎靜動。而妙用又無不在焉。故以其未發而全體者言之則性也。以其已發而妙用者言之則情也。然心統性情。只就渾淪一物之中。指其已發未發而爲言爾。是非性。是一箇地頭。心是一箇地頭。情又是一箇地頭。如此懸隔也。
橫渠說得好。由太虛。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此是緫說。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是就人物上說。
未動而能動者。理也。未動而欲動者。意也。
以上。出語類五卷。
論智是知覺
[编辑]智只是心中一箇知覺處。知得是是非非。恁地確定是智。孟子謂知斯二者不去。是也。知是知識弗去。是便確定不易之論。〈出陳北溪性理字義。〉
右所錄諸條。固皆執事之所已飫見者。然旣有所考。故並與北溪說。一並冒稟。朱子,南軒。尙不可以了此案。則况於北溪。何可輕重。而然恐不當一向揮却也。且盛諭以爲朱子足矣。何待南軒爲重。此尤未安。果以朱子說爲有初晩。而主其晩則又何以有足矣之云耶。亦未可知也。今按語類中。最初兩條。似益明白。與吳晦叔,胡廣仲諸書相合。且考其年。卽丙午己酉所聞也。此又安可謂之初年耶。况仁說則與他書尺不同。晩年所見。果有變改。則雖於門人朋友。亦當如中和舊說。而遍告其變改之由矣。夫豈於所著說中。仍存而不改耶。且考仁說。只云仁包乎智。而無知覺是智之用云者。而來諭以爲南軒說。便是朱子仁說中知覺。是智之用。一般意思。豈此取其意而云爾耶。前日鄙書所引或問中宰萬物一段。盖謂潘書中行此情者。似與此宰制之意相類也。此固未必爲得。而盛諭乃曰。今只作知之用說。更無可言。竊恐執事於此。似有未細考而然也。如何如何。凡此所言。固未敢自以爲是。然此區區之愚。悉以仰稟。幸更反復見敎。俾有以袪此疑惑。千萬幸甚。
與金仲和
[编辑]偶披老先生文集中雜錄。則有論知覺二條。一曰以知覺屬心。此朱子一生說。而一處又以知覺屬智。此處不可不仔細分辨。竊謂前所謂知覺。是泛言心之虛明不昧。後所謂知覺。是孟子註所謂識其事之所當然。悟其理之所以然者。故有屬心屬智之異也。詳見大全答潘謙之書。其曰。以知覺屬心。此朱子一生訓說也。其答吳晦叔書。則乃以知覺爲智之用。此非前後異說也。夫知覺有二。其虛靈運用。識飢飽寒煖者。心之用也。此周程所謂知覺也。識事之所當然。悟理之所以然者。智之用也。此伊尹所謂知覺也。二者各有所指。不可混淪也。盖心氣也智性也。性則理也。氣與理二者。不可離。而亦不可雜也。因此取考大全答吳晦叔書。則有曰。若夫知覺則智之用。而仁者之所兼也。元者。四德之長。故兼亨利貞。仁者五常之長。故兼義禮智信。此仁者。所以必有知覺。而不可便以知覺名仁也。又答胡廣仲書曰。所引孟子知覺二字。却恐與上蔡意旨不同。盖孟子之言知覺。謂知此事覺此理。乃學之至而知之盡也。上蔡之言知覺。謂識痛痒能酬酢者。乃心之用而知之端也。二者。亦不同矣。然其大體皆智之事也。今以言仁。所以多矛盾。而少契合也。又答游誠之書曰。以名義言之。則仁自是愛之體。覺自是智之用界分脉絡。自不相關。但仁統四德。故人仁則無不覺耳。據此朱子三書。一則以知覺爲智之用。而仁者之所兼。一則以識痛痒能酬酢之知覺。爲心之用。而智之端。且以上蔡之言知覺。謂不同於孟子之言知覺。而大體則皆智之事。一則以仁爲愛之體。覺爲智之用。前日鄙書所謂心之有知覺。因其有智也。然知覺有以心言者。如心之虛靈知覺是也。有以智言者。如先知覺後知。先覺覺後覺。是也云者。可謂愚者千慮之一得。而於夫子之言。不至大悖矣。盖夫子旣以識痛痒能酬酢之知覺。兼爲心之用智之端。則其旨大煞分明矣。何可只以是非之情。謂智之用。謂原於智。而知覺爲非智之用。而不原於智哉。潘謙之書中所訓。亦未見有與此不合者。而竊詳老先生所論。似若以知覺有二者之不同。故夫子或屬心或屬智者然。然則孟子之言知覺。不可謂心之用。上蔡之言知覺。不可謂智之用也。此與夫子所言心之用智之端者。有所未合。况夫子以爲二者不同。大體皆智。則今謂或屬心或屬智。有如旣屬心。則不可屬智者。尤未知如何耶。鄙意竊謂此二字。試以心言而不害爲智之用。或以智言而亦不害爲心之用。上所引夫子三書及潘謙之書。當通看而並觀。何可執一而廢一耶。况夫子此說。旣未見其可疑。則又何可遽分初晩。而有所取舍耶。恨不及稟質也。
答金仲和丙戌
[编辑]所論知覺義別紙累幅。謹領。今來改本小紙。亦已依此改之矣。顧弟於此。識見何敢到乎。當時略有所論。仍爲求敎。今承示諭。浩博淵微。有非區區所易領會者。誠欲置之左右。朝夕奉玩。且作話頭。時時入思。以冀早晩或有所得矣。但前稟聖學輯要一段。未蒙檢答。豈鄙書此條。或有脫落而然耶。試此錄上。幸更明敎也。朴君書姑留。其文字見識。亦不偶然。殊可敬也。仍念區區少時。雖自名爲學。實則旣不讀書。又不力踐。及出仕路。雖曰社稷民人。莫非爲學。終覺徒費歲月。到今遂初。切欲收拾晩暮。以補桑楡。而目昏齒疼。年衰病深。誠無以着實看讀。自力檢勅。不知何由而能有窺斑之道。得免爲醉生夢死之歸也。所望只在執事幸終始提掇。善爲指敎也。
答李君輔辛酉
[编辑]昨承惠復。仰領滿幅誨言。不翅躬奉謦咳。其爲豁此蒙蔽者深矣。况於講評一事。乃荷相會。至以大學一紙。先辱寄詢。不惟以能問不能之爲可敬歎。抑其議論文字。比舊似益精密該備。可見工夫日進。如弟之愚。實有望洋之歎。固將從容潛玩。有所請敎。然恐亦無以仰資切劘之益也。區區性本踈淺。雖嘗讀書。而不能耐煩理會。却無沉潛之味。以此絶無眞見實得。假令有一二疑難。亦非憤悱所發。不免於晦翁所謂問之泛然者。重以懶於執筆。不能逐旋箚記。昔年甞讀中庸。略記數段。幷與或問而作爲問目。呈質於老先生。及到島中。始克草答。叙九昨纔寄來。而問目尙在於草。早晩寫出。當奉以求敎也。抑此中又有浩然章說一通。玆以呈去。須加反復一一證示也。物格說已看得否。想亦洞然無所疑也。朱子或問說曰。理雖散在萬物。其用之微妙。實不外乎一人之心。此用字固當以理之用看矣。但所謂用實在心者。〈小註說〉雖以格物致知合內外而言之。故其語勢如此。而如不活看。則有若理之用。只在於人心。而無與於物者。然此不可草草看。不知高明以爲如何也。退溪抵高峰書。先人答尤翁書。並引此語。更加詳玩。敷衍其義。以見諭千萬。今日朋友中如德涵,仲和二兄。天資儘好。見處皆能精切。於人。必有所益。而顧此自無甘白之質。不能有所受也。來諭以蹤跡不便爲嫌。吾人理應如此。然愚嘗以爲彼此皆能以道自任。則處此不難。盖此區區小嫌。却不必避也。苟曰不然。則王公大人。豈能下士友。而彼三人者。亦安得以友獻子也耶。然於其中。又却自有先後踈數之不同。盖必彼先而此後。彼數而此踈。然後方爲無歉於義理。而雖賢如吾涵友,和兄者。抑恐不能如古人之所爲也。弟於涵友。事契甚重。從遊已久。情義不常。前此入城。不得不謀一見。然其地位如許。恐亦難保其每然也。得失之喩。辭嚴義精。不知曾爲渠說及此否。能相與警發。得免於流俗。則吾黨之幸也。但此友志非不切。恐其力量未逮。不足以大擔負。愚意莫如辭而不居一道。爲稍可安於義耳。如何如何。餘不能盡。只乞加愛自重。
答李君輔論大學
[编辑]自四面八方之路止十字街頭
[编辑]按。此段所諭。乍看。或似如此。然終有說不去處。不若以十字街頭爲極處之精的也。〈先人本說。雖以於理。旣曰極處之故。於路皆曰窮處。而其實則極處之意。來諭亦曰極處。故此下皆以極處言。〉盖極字。是極至之義。極雖不可訓之以中。然以其居中而能應四方。故以中言之。然則四面八方之路之極。豈不在於十字街頭之窮處耶。朱子甞論極字之義曰。極者。至極而已。以有形者言之。則其四方八面合輳將來。到此築底。更無去處。從此推出。四方八面。都無向背。一切停均。故謂之極耳。夫子此言。眞若爲今日準備以來也。况此泛論路之極處。使與理之至善爲對而已。今夫理之至善。総而言之。則太極是也。〈太極。是理之一名。非理外別有太極。而但所謂太極。以其理之至極。無以復加而得名。故今以至善。総名之曰太極。此乃妄見未有先儒所論。無乃近於新奇耶。乞更詳之。〉分而言之。則一理各有至善是也。善雖有総言分言之異。其至善之爲太極則一也。路之極處。総而言之。則十字街頭是也。分而言之。則一路各有極處是也。盖雖有総言分言之分。其極處之十字街頭則一也。盖必如此設譬。方見萬理萬路同出一原之妙。若如來諭所云。以東萊爲極處。又以義州爲極處。則是所謂極處。將隨地背馳。不翅千萬里之遠矣。何以見其同出一原之妙。譬之格物。又安得爲積累貫通之道耶。抑又有一說。如曰性中只有仁義禮智四者。性譬則十字街頭也。仁義禮智譬則東西南北之路之極處也。有父子君臣夫婦賢者。而後有仁義禮智。譬則有東西南北之路。而後有東西南北之路之極處。雖不能盡窮四者。只窮得父子之理以至於仁。〈易曰。盡性至命。必窮得父子之理。造其極處。方可謂之至於仁矣。〉其仁也。固性中之物也。雖不能盡行四方。只行得東路。以至於極處。其極處亦只在十字街頭之內也。然其仁也。是極處也。終不免占得一數。不如盡窮四者之理。盡行四方之路者之爲洞然無所蔽也。盖以理言之。如窮得父子之理。以至於仁者。其所到處。雖固性也。〈特設譬諭。故語勢如此。非仁外更有性之可到也。此等處活看可也。〉然其到者之心意。只於父子之理分明而已。其於君臣夫婦賢者。則必有所不通。須盡窮四者之理。然後可以洞然無所蔽矣。以路言之。行得東方之路。以至於極處者。其所到處。雖亦十字街頭也。然其到者之足目。只於東方之路。諳熟而已。其於西南北。則必有所不通。須盡行四方之路。然後可以洞然無所蔽矣。伯夷柳下惠。雖到聖之地位。却是偏而未備。故栗谷譬以旣到山頂。而各處一面者。其意亦類此也。此是極精極妙處。必須仔細討究。不可草草看過也。栗谷所論山頂一欵。雖所主而言者。與此不同。然其意有可以相發明者。故玆謹抄書其略於下方。幸惟詳之。
栗谷曰。譬如有一高山於此。山頂之景勝妙不可言。一人未甞識其山之所在。徒聞人言而信之。一人因他人之指導。識其山之所在。擧頭望見者。一人旣望見勝妙之景。窮其山頂。則勝妙之景皆爲我物。然而到山頂之中。亦有異焉。有望見其東面而上于東面者。亦有望見其西面而上于西面者。有望見其全體而無所不到者。上于一面者。雖極其至。而不得爲上山之極功也。又曰。聖人雖本在山頂者。而山頂無窮勝妙之景。不可不待周覽。故雖以孔子之生知安行。若禮樂名物制器度數。則必問於人而後知之也。若伯夷柳下惠之徒。雖極其山頂。而各處一面。不能以全體爲己物者也。
格物物格章句
[编辑]兩極處吐先人甞欲並作伊讀。函丈則又欲作厓讀。曾以此質之函丈。答書曰。栗谷先生甞謂若知物理到於極處之意。則或厓或伊。俱無不可。然厓讀於處字爲順。而於之字徑庭。伊讀於之字爲順。而於處字徑庭。之字若作於字看。則厓讀極順。而之於二字之義。本不相近。亦不可如此矣。常與朋友說。此對主伊者曰。此極處伊。將到何處云尒則語窮。又對主厓者曰。此極處厓。何物來到云尒則亦語窮。故鄙意兩無所主。而略以厓讀爲勝者。盖以之字虛處字實。與其主虛字而爲伊。無寧主實字而爲厓也。愚復答稟以爲今代主伊者而答之則曰。此極處伊。非到於他處。謂此極處伊。已自無所不到。更無餘地之云也。若代主厓者而答之則曰。非此極處厓。他物來到也。謂欲物理於其極處厓。無所不到之意也。且此妄見厓讀之於之字。伊讀之於處字。雖皆徑庭。然伊讀之徑庭。則猶似少勝於厓讀。故欲於兩極處之吐。皆作伊讀也云。則函丈又答俚讀二者皆通。何必太爲拘泥以費精力乎。今者所答高明書意。與此亦無所異。盖雖作厓讀。義無不通。寧有殊常之事哉。此則高明似不深思也。函丈意。槩以伊讀爲有妨於物理之極處之處。故寧欲以物理之之字。作於字意看。盖處字實而之字虛故也。然玆淺見。竊謂如作厓讀。則必以之字作於字意看。然後文義可通。如作伊讀。則處字雖若不順。而亦不至不成文義。與其必變之字而作厓讀。恐不若仍存處字。而作伊讀之爲勝也。如何如何。
以經兼動靜。推知傳亦兼動靜。
[编辑]此段以身之主云者。謂兼動靜。此則有未必然者。設使正心之心。專指用言。今若於心字。始見處釋之。則豈不當曰身之主耶。心固有偏指體偏指用。又盡兼體用言者。然其爲身之主則一也。其所引語類說。亦有未可盡信者。考本文曰。心言其統體。意是就其中發處。意是指已發看。心是指體看。正心如戒惧不聞不覩。誠意如謹獨。夫旣曰。心是體。意指已發。則正心章。當只有體上工夫。而不當兼用言矣。且其分譬中庸之戒惧謹獨者。恐於本文之義。有所未合。誠未知此果爲先生之定論否耳。豈先生於此。非專論此間文義。只泛以心意二者。分別其境界耶。抑初晩記錄之或未可必信耶。不然。章句中何無一言半辭彷彿於此說者耶。是未可知也。且以語類言之。他條所言。又多與此不同者。而今來說。只取其與己合者以證之。而不擧其不合者以爲明辨之地。恐非虛心論理大公至正之道。如何如何。
敬以直之當兼體用
[编辑]語類。有一段劉圻父說。正心章。謂不能存之。則四者之來。反動其心。曰。是當初說時。添了此一節。若據經文。但是說四者之來。便撞飜了坐子耳。又曰。若當初有此一節時。傳文便須說那裏了。他只恁地說。便是無此意。却是某於解處說。絮着這些子。據此章句敬直及常存云云。其爲先生之添補可知矣。如何如何。至若敬直之當兼體用與否。愚固無可證。然前日鄙說以爲不可兼用者。盖謂本其出處。與義對說。爲各占動靜一邊。而兼且直字。合於內而不合於外故耳。然今來說所引心經釋疑。敬以直內對義以方外。則敬靜義動。單言則當貫動靜一顯微。徹內外看者。盖出於退溪答李宏仲德弘書也。此語愚尋常未曉。盖若只曰敬直。則容或可以謂之兼動靜顯微內外矣。今旣曰直內而謂可以兼動靜顯微內外。此豈不可疑耶。動靜顯微。猶不可知內。尤豈有兼外之理耶。若然。只有內字足矣。又何必曰內曰外耶。其答金而精書。又引朱子與林擇之書曰。敬以直內。爲初學之急務。誠如所諭。此事統體操存。不作兩段。日用間便覺得力。無乃退溪此說。出於此書耶。盖甞檢考朱子本書。先論南軒堅執先察識後涵養之非。未發已發之未明。而繼以云云。〈敬以直內以下。至所諭。〉而曰亦已報南軒云。擇之於此無異論。又繼此事統體云云。〈此事至得力。〉甞驗之否。愚意窃謂擇之以敬以直內。謂爲初學急務。是於涵養未發之意。已見得。故先生旣然之。而於南軒。以爲無異論矣。然不可與省察已發分判爲二物。故又謂此事〈此事。卽指敬之事。不專言直內也。〉當統體操存。不作兩段云云。然則此所引敬以直內。尤爲靜時工夫之證也。若細看上下首尾語意曲折。則分明如此。不知退溪此說。何以如此。恨生後世。不得奉以質之也。且朱子答余正叔曰。無事之時。尤是本根所在。不可昏惰雜擾。故又欲就此。便加持養。立箇主宰。其實只是一箇提撕警策。通貫動靜。但是無事時。只是一直如此持養。有事處。便有是非取舍。所以有直內方外之別也。非以動靜。直爲判然二物也。愚得此說。益覺無疑。盖此書與林擇之書。其義可以相發。而尤可爲此論之斷案也。若不主先入。濯去舊見。潛心默玩於此。則必當洞然無所疑耳。
非謂傳文所主。有所與不在。故只自用工於此。去夫兩箇之病痛。
[编辑]此段所論。似尤未安。盖正心章中所主而言者。只有所與不在二病而已。苟於此用工。去此二病。則其大本可立。而達道可行矣。若如來說。則大學正心工夫。當舍此二病。而別有他用工地頭矣。然則當別有說話。如不動而敬。不言而信等語。而必不言此二病矣。按語類問心如何正。曰。只是去其害心者。又曰。見得忿懥恐惧好樂憂患。有偏重處。卽便隨而正之也。見此自可洞然矣。且來說。以不曰有所不在之心。而曰心有所不在云云之故。謂其心字必兼體用。又引心之四端及水鏡而明之。愚見恐亦未可以此而爲證。盖凡語勢本多如此。如經只曰。養心則其所謂心者。之指體指用。固未可分。其傳文。乃曰。心有惻隱云云。則可知其心之爲指惻隱云云。而所謂養者。亦養此心耳。夫豈以爲未發前涵養工夫耶。且以水鏡言之。澄其水明其鏡。卽正其心之謂也。水有淤泥。不得其澄。鏡有塵垢。不得其明。卽心有忿懥云云。則不得其正之謂也。夫所謂澄之明之者。亦將曰兼體用耶。若是兼體用。則又當分說體用矣。如水旣濁而澄之。鏡旣昏而明之。此卽用上工夫也。如水已澄。鏡已明。而保其本體常澄常明。此又體上工夫也。未知執事以澄之明之者。謂爲旣濁故澄之。旣昏故明之之意耶。抑兼有常澄常明之說耶。今正心亦然。如心有所不存。則卽察而正之。所謂用上工夫也。旣無此二病而常操常存。使此心之體。無有偏倚。則所謂體上工夫也。未知執事以傳文謂爲就有所不在處。察而正之之意耶。抑兼有常存常操之說耶。於此剖判。則可以定矣。愚意旣曰正心。而又只擧二病。則其心字之爲二病之心。工夫之爲用上工夫。似無可疑者矣。然旣曰有所。又曰不在。若無此二病。則其當常操常存。又可知矣。今謂傳文於此。已含得此意。而特姑未說出則可矣。若曰已有此說。則恐非所以直釋本文之正義者也。先賢豈不云乎。聖賢之言。有精有粗。不可就其精者而强求其粗。就其粗者而强求其精。愚亦曰。經傳之言。有已盡說出者。有未盡說出者。不可就已盡說出者。而强以爲未盡說出。就未盡說出者。而强以爲已盡說出。要當各從其所言之地頭以釋之。如何如何。
操存敬直義方
[编辑]此一段。來說所以發明子思以前。亦有兼言體用之義。似極明備。使人歎服。然函丈所引朱先生此說。亦豈謂子思以前。全然無一語及於體上耶。特皆不明言。而到子思。方直說出未發義耳。今所以證此者。亦必以爲孔子旣多從發處說。而此又無指體語。傳且專言病痛。以此而觀之。則專言用分明云矣。如何如何。
答李君輔壬戌
[编辑]語類誠正條
[编辑]語類之可疑。前書已悉。而盖如此處所引心言。其統體心該動靜二段。則固可爲盛論之證。而但其戒惧愼獨之譬。未知如何。盖戒惧本統愼獨。而今誠正則各是兩件工夫。是豈非可疑耶。且据心是指體看者。則又專說體矣。然則正心爲體。而誠意爲用。此亦非惟與他條不合。其一條之中。自不能無疑者。又如此。〈按大全周,李問答說話。與此頗相似。無乃皆爲先生初見耶。詳在於下。〉又按他條。一曰正心。是萌芽上理會。二曰心有喜怒憂樂。則不得其正。非謂全欲無此。此乃情之所不能無。但發而中節則是。發不中節則有偏而不得其正矣。三曰四者若順應將去。何不得其正之有。如顔子不遷怒。可怒在物。顔子未甞爲血氣所動。而移於人也。則豈怒而心有不正哉。四曰喜所當喜。怒所當怒。便得其正。五曰問或問云。此心之體寂然不動。如鏡之空。如衡之平。何不得其正之有。此是言其體之正。所謂心正者。是兼體用言之否。曰。不可。只道體正。應物未必便正。此心之體。如衡之平。所謂正又在那下。衡平在這裏。隨物而應無不正。又曰。如衡之平下。少幾箇字感物。而發無不正。据此六條。以正心之正。得其正之正。皆作用之正。與上數條不同。何也。最是末條衡平下。少幾箇字者。尤明白。竊意先生於或問。不住修潤。日益精密如此也。抑又有二段可疑者。一曰正心。却不是將此心去正那心。但存得此心在這裏。所謂忿懥恐惧好樂憂患。自來不得。又問。正心誠意二段。只是存養否。曰然。此二說。未知於高見如何。區區竊謂上條所謂存得此心者。已與首書所引經文。但說四者之來云云者〈答劉圻父語。〉相背。而且其所謂忿懥恐惧好樂憂患。自來不得者。又非傳文之意。而與章句所謂人所不能無者。豈不爲矛盾之歸耶。况其下條存養之說。恐亦不襯於誠意。此等皆極可疑。此區區所以或疑初晩記錄之有未可必信者也。如何如何。
講義或問云云
[编辑]此二段。愚亦反復考究。而終未能曉然。盖若如徽庵之說。以本然本體。皆作此心之義理看。則不惟本體二字於義理云者。有未襯。且所謂本然者。亦與傳文或問眞體之本然相照。似皆指本體言也。然則其曰不得本然之正。本體無不正。皆當以眞體言也。此又全言體。而不及於用矣。不但有乖於傳文章句或問之旨。經之本意。亦豈全言體。而不及於用耶。此則决無此理。且來說旣力主兼體用之義。而又以語類無不正。謂指心之本體云。此則又自不覺其爲用一邊之闕漏矣。恐亦未足爲盛論之證也。如何如何。區區於此。盖終不能得其說。豈傳文。只言用而不及體。故恐後人於此。徒知用。而不知體。且或問與章句。事體自別。故章句則專就經傳。直釋其正義。〈經只曰。心無可分體用者。故章句。亦只曰身之主也。而不擧體用。至傳始說病痛。然後力言用之不得其正。解之。〉或問則又乃推本而言之也耶。傳文或問。雖專以用言。而其上則又幷言眞體之本然。今於經文或問。亦宜如彼。而乃只言體不言用者。亦無乃傳言二病。則是旣以用言矣。雖爲推本。而不可不並言其用。經只言正心。則無可以分體用者矣。所以推本者。專爲其體。故只言其體。亦無所嫌也耶。若以物格知至意誠身修。皆無推本爲疑。則又不然心體。亦自有體用。工夫。亦當兼動靜。而此處只言用與動。故特爲此推本之言於或問也。彼物格以下。曷甞有未盡發之意。可更推本者耶。况傳文章句敬直。直云亦自補傳文之未言者。則又不可謂不推本於章句。特其事體有別。故只略於此而詳於彼耳。此亦安保其必然。然推以義理。恐或如此也。未知以爲如何。如欲因此而遂並謂經傳所說與章句所釋。皆無所異於此云。則其扤捏逕庭甚矣。雖欲合而一之。安可得耶。設使此二段。爲終不可曉而置之不可知之域。又豈可以或問之故。而遂遽疑章句。而曲爲之說哉。且如來說經文章句包本然之體用。傳文章句。指心之病痛。必以經傳章句合以看之者。推以文義。恐亦未然。盖經兼體用。則經之章句。當兼釋體用矣。傳亦兼體用。則傳之章句。亦當兼釋體用矣。豈一釋一否。使後人疑亂。而莫適所從哉。假如來說以章句。謂有體用病痛之分。則經傳之意。亦必如此矣。然則朱氏之說。又不可非之也。如何如何。
又愚旣爲此說。別有一得之見。盖考經文或問正心條。其不曰本體。而曰本然。何也。抑又無乃如曰本體。則是專說其正。故改作本然。使含體用兩義。雖與傳之或問。眞體本然相似。特文字偶同。而意實不同耶。彼曰眞體之本然。則是本然二字。爲眞體之註脚。今只曰心而謂不得本體之正。則亦可以體用兼言矣。盖專指心之本然。則當對心正條一般作本體矣。何必變其文。而曰本然耶。且心正條心之本體云云。此雖以本體爲主。然其無不正三字。則無乃亦並體用言之耶。盖物不能動云者。卽指喜怒憂惧之不能爲心害而言。此動字有病。非動靜之動也。然則旣爲感物之後矣。且無不二字。不可專言於本體。何以言之。旣謂之本體。則已自至虛至明。以其至虛至明。而謂之正則可也。謂之無不正則未可也。盖如身之無不修。則有辟於一而不辟於三者。又有辟於二者三者四者。其端非一。可謂之無不矣。若心之本體則一而已。非有彼此之可言。又豈可謂之無不正耶。以水譬之。其本體謂之淸可也。而謂之無不淸則未可。盖必兼其流而言之。然後可謂無不淸也。〈若泛論心與水之本體。則雖謂之無不正無不淸。亦無不可。盖泛言心泛言水者。其本體。皆無不正無不淸之謂矣。今若單論一人之心一處之水。則其不可下無不字於本體者同。〉據此心必兼體用。然後可謂之無不正者。豈不較然耶。則其與傳之或問。並言體用者。可謂同條而共貫矣。或又疑傳之或問。雖並言體用。而分明以不得其正之正。爲用之不得其正。而何况於經之或問。復並言於體者。愚又謂夫所謂體用云者。元非判然二物。則其所以並言於體者。恐無可疑。况此處語句。本與上下文爲一例。旣不可下得字多。則一句之間。其又安得細論曲折。如傳之或問之詳且盡耶。此亦其勢之所不得不然者也。如何。
未發之體止不止
[编辑]此段。愚於昔年所爲說中。盖始及之。高明亦許以爲然。今於老先生說。又復如此何也。所引語類說。恐不然。盖所謂不得其正。其亦傳文之不得其正。愚意此段可爲愚說之證。而不可證之於高明。盖今如曰人之本性。何嘗不善。所以不得其善者。盖由氣拘欲蔽云。則亦當曰人之本性。不得其善耶。此等處。當活看。不可泥滯也。至於或問講義。設令只言本體謂之正則可也。而謂之不正則不可。盖如水之本體。可謂之淸。而不可謂之不淸也。况其無不二字。似又以體用兼言。而尤不可爲一證也。且如當靜而動。旣曰動則便非本體也。據其地頭。亦可曰用之不正。曷甞有心旣妄動。而猶可謂本體之理哉。〈體有二義。有以未發言者。又有以體段言者。若以體段言。則或可曰不正。而此處恐當以未發看。〉此說雖似宛轉。而細究之。恐亦帶病也。中庸或問。所謂大本不立者。葢以爲不成大本云爾。夫豈謂旣爲大本。而更有不立之病也。此義甚明。而高明猶欲證之於心體之不正。豈不能深究於立字之義耶。
答李君輔癸亥
[编辑]國哀未葬前。忌祭略設。墓祭全廢。
[编辑]愚按。退溪以下諸賢所論。或同或異。固難折衷。〈時祭。退溪,栗谷,牛溪,寒岡皆曰。不可行。忌祭。退溪,栗谷,牛溪,寒岡皆曰當以一獻行之。栗谷又謂有官服衰者。不可行。墓祭。退溪以上墓爲未安。行於齋舍。栗谷謂有官無官。皆不可行。又曰。略設奠于墓前無妨。牛溪以行之爲未安。寒岡謂難擧朔望參。栗谷曰可行。退溪曰就廟如節祀。有官者。不可。〉然以淺見論之。五禮儀所謂大中小祀。固指宗廟陵寢而言。然在臣子之道。雖無禁令。其何敢晏然行事。自同於平日。况有官服衰者。其勢尤當自別矣。時祭。吉祭也。諸先生皆以爲可廢。參禮。小祀也。諸先生皆以爲當行。此則無可疑者。惟是忌祭墓祭兩節。論說不一。莫適所從。今就來說而言之。上一欵旣曰。無論有官無官。晏然上塚。實涉未安。又以退溪之行於齋舍。爲疑曰。祭不祭。只在於當不當。上塚與否。非所當論。夫退溪之行於齋舍者。盖以上塚爲未安。而略行於齋舍。則又當無異於參禮等故也。恐不可非之也。下一欵。以忌祭爲當略設。引栗谷說爲証。墓祭爲近於吉祭。全廢爲是。愚於栗谷說。亦不能無疑焉。夫祭祀之禮。在人子奉先之道。爲極嚴重。苟無可廢之義。則雖朔望俗節。猶不可闕。如其有所壓屈。則祫享之重。亦有時而不得行。忌雖喪餘。烏可只以一年一度之故。而獨行之哉。來說所謂只在於當不當之疑。恐於此爲尤着題也。且栗谷雖以忌祭爲當略設。此亦只就無官者言之。以如某則卒哭前。忌墓兩祭俱廢者觀之。有官者。恐亦不可行也。抑甞聞尤翁先生之言曰。人於祭祀。必不得已。然後廢之爲安。如有一分可行之義。則亦難廢却。此說誠合於人情天理。今若以行廟寢之所未行爲未安。則彼朔望之參。亦將何異哉。然先正諸賢。皆謂可行者。是必以其禮甚略。爲無所妨矣。愚意參禮。旣無所妨。則或忌或墓。皆以一獻略設。有何異同哉。栗谷旣以墓祭爲不可行。而又曰略設奠于墓前無妨。此又不免逕庭。未知何故也。愚意如以有官無官。服衰與否爲分。有官服衰者。則自參禮以至忌墓。一並廢之。無官不服衰者。則自參禮以至忌墓。行以一獻。似稍有據。但退溪又曰。古有墨衰行奠之禮。暫借白衣冠。躬自行之云云。据此有官服衰者。亦有可行之義。全然廢却。終覺不安。旣可略設。則奠于墓前。恐不至大害也。未知如何。且今正朝旣廢。則來年寒食。亦將廢闕。而或又謂此則在於公除之後。可以行之云。愚意公除者。朝家視事之限。恐非可論於此。成服後卒哭前。皆當如一。其間又不當分公除前後爲行與不行也。或又謂五禮儀。亦曰內喪在先。殿下服盡後。當祭如平時。服盡卽指公除。朝家亦以此爲限云。愚又謂內喪如仁敬王后喪時。則据此爲準。亦固當然矣。此則朝家旣以卒哭爲限。則其間又豈有私自定限之道哉。若曰不可行廟寢之所未行。則卒哭以前。皆爲不可行之日也。若曰行以一獻無妨。則成服以後。又無非可行之日也。未知如何如何。僭論至此。悚仄悚仄。
曾子問。大夫士有私喪云云。
[编辑]此一段。愚亦甞未曉。昔年仁敬王后喪時。檢考此書。偶有所疑一如來說。略有箚記者。今漫錄去。覽此則可知大槩。來說恰似鄙見。殊可自幸也。但以妄率爲惧。尙不得稟正於師友。此爲可恨耳。箚記錄。在下方。
曾子問。大夫士有君服者。除私喪之如何。而夫子對以有君服。不敢私服。又何除焉。而且曰。有過時而不除。君服除後殷祭。禮也。曾子於此。又問然則父母之喪不除可乎。而夫子又對以過時不除之爲禮。盖以此二段問答推詳。則上所謂殷祭之非二祥分明。夫曾子所問。只據大夫士有君服者而爲說。而夫子亦隨其所問之意而直對之。則所謂過時不除者。乃指其大夫士有君服者言也明矣。曾子復問不除可乎者。盖以夫子所謂過時不除者。爲疑而更問之也。竊想夫子所謂不除。非謂姑未得除而後可以除也。盖謂雖過當除之時。而亦不得除也。〈以不敢私服。又何除焉者觀之。可見。〉然則君服除後殷祭者。非指除私服之祭也。乃指如祫祭等禮也。盖旣曰。又何除焉。則無論早晩久速。元不得除矣。若以殷祭爲二祥。則二祥者。乃除私服之祭也。其與上文之意。豈不逕庭。且以下文。答不除可乎者推之。若如註說曾子之意。以庶子不得追祭者問之。則當以庶子不得同適子追祭之義答之。而此只以過時不擧。爲從聖人之制。然則過時不祭之禮。豈不可行於適子。而獨於庶子可行耶。且曾子所問。未見其必有此等〈指註說。適子仕者以下。〉意思。而註說乃如此。殊可疑。〈右庚申箚記。〉
或有疑君喪未大斂。則私喪不可先行者。愚按曾子問。君未殯而臣有父母之喪則如之何。孔子曰。歸殯。反于君所。小註。盧氏曰。人君五日而殯。故子歸殯父母。而往殯君也。据此則恐無不可先行之義也。如何如何。
答李君輔論心經釋疑甲子
[编辑]來敎自欲用事云云
[编辑]按人心之欲其所當欲。必欲揆之於明德。則具衆理而應萬事是也。盖止於至善。當言於明明德。而不當言於明德也。又以揆之於道心。則當惻隱而惻隱是也。盖允執厥中。是人之精察後。事不合於道心故也。愚見如此。未知是否。體段二字之義。大抵來說似是。而但有本然二字。故函丈必認以本然之則。有此敎也。如是更稟似好。欲用事之欲。果未妥當。然朱子兩欲字。則恐無可疑。盖高明則於氣用。故不穩其於心也。又豈有不可用之義耶。
來敎自改
[编辑]按。大學本註。朱子曰。虛靈自是心之本體。又曰。只虛靈不眛四字。說明德意已足矣。更說具衆理應萬事。包體用在其中。又却實而不爲虛。黃氏亦曰。虛靈不眛。明也。具衆理應萬事。德也。〈又按黃氏此段。與鄙說所謂以虛靈不眛。爲狀其體段。而以具衆理應萬事。爲比於人心之所當欲者。却能暗合殊可幸也。〉據此。朱子本意。非以虛靈二字爲兼體用說。特以此狀其體段。而繼以具衆理應萬事。然後其體用方爲盡擧。故自謂其言的確渾圓。無可破綻處也。且高峯上退溪書。亦曰論心者曰虛靈。則專指體言曰。虛靈知覺。則兼擧體用而言云云。然則今只於用虛靈二字處。謂心之體亦可也。况此本文。乃兼知覺。則校本之以體用分言。可謂明白恰當。尤豈有可疑之理。來說云云。恐未深察於朱子之本意也。如何如何。
來敎自虛者所以云云
[编辑]玉溪說。高峯固亦不取。而但於其虛故能具。靈故能應之意。則亦似不至深非。只此少分而言之者。恐未爲病也。虛靈氣也。所以虛靈理也。此一段。亦高峯之說。而先人甞謂虛則主理言。而氣在其中。靈則主氣言。而理在其中。此則未知如何耶。且愚意於知覺之理云者。不能無疑。盖以文勢言之。當曰有知覺之用。而不當以理言於此也。如何如何。
來敎自此段來諭云云
[编辑]愚意竊謂大學誠意正心二章。所以分先後者。盖由情是恁地發出。除非平日涵養之工至。則無以得力。惟其發後運用。莫非意之所爲。是以必使學者。就此加誠之之功。使其實能從善而去惡。此盖君子小人之分。死生人鬼之關。所以爲學者。修身之本矣。苟能實無惡念矣。然於善情之不可無者。儻或猶有留滯期待等患。則亦未爲盡善。故又必於其喜怒忿懥等四者之不能順應處。輕輕照管。使其虛明之體。不爲物累。此乃爲正心工夫。夫其照管云者。亦不可謂非意。而特其用力之分數。比誠意時大煞輕歇。其淺深輕重之序。盖自如此。今觀來說。亦曰。情之做過。公道上錯了。又曰。情之費功較輕。而反以函丈情無施功之說爲非。何也。盖詳函丈之指。似謂情則不知不覺。自發出來。無以施其功。惟於發後運用時。可容人力。有所審擇而去取云爾。此說亦有所本。栗谷曰。意可以僞爲。情不可以僞爲。故有曰誠意。而無曰誠情。其義豈不明白乎。且來說以爲。情與意皆容人力。然則彼恁地發出者。其何以能容人力否乎。豈以因其情而察之者。亦謂之情亦施功耶。此則不然。緣喜怒忿懥等之有所而察而去之者。卽亦意之爲也。喜怒忿懥旣爲情矣。安得復有施功之情耶。謂之就其情而施功則可。謂之情亦施功則不可。此處幸更深思而默察之。至於反情約情。重在反約。而反之約之。皆意也。函丈之旨似出於此。然情旣自有善惡。則如來說以兼情意看。此情字義似完備。不知老先生所答。復將如何耳。
先生曰。臣按文純公文成公云云。
[编辑]愚意於此段。所疑亦如來說。今已許改無可論者。抑考退高往復書。則高峯已引語類此段。有所論難。退溪之答。以爲孟子之意。但指其粹然從仁義禮智上發出底說來。以見性本善。故情亦善。夫人羞惡其所不當羞惡。是非其所不當是非。皆其氣昏使然。何可指此攙說。以亂於四端粹然天理之發乎。據此。退溪亦非不知此義。特就孟子所言。發明其本意故耳。如何如何。且來說以爲細論。則當惻隱羞惡。而有過不及者。亦非四端之正。不可不察云。愚竊謂朱夫子所云。中節不中節云者。似已包含得過不及之義矣。如何如何。
情意兩物云云
[编辑]大抵一心之中。有情意等名目。盖各就其地頭。隨處立名故也。謂情與意是一箇。則固大不是。然此直以兩物言之。此物字未知如何。古人亦有以情意。目以兩物者否。且來說所謂主情言則意包。主意言則情不包云者。亦未曉。盖此愚意竊謂從古聖賢所論。有或單指情言者。或單指意言者。或言情而包意者。或言意而包情者。恐未見有主情主意之不同耳。如何如何。
今以正心一章論之云云
[编辑]若以此段所釋正心章章句察字之意及其終之以忿懥恐惧好樂憂患上省察工夫云者觀之。高明亦已自知正心章之以用言矣。如何如何。又按此下來說。有所謂何可以其爲情主張者。而謂非情上工夫云者。此實爲高明之主意。盖與以正心章意。欲其體之虛之故。而謂之言體上工夫者。同一語法。請試辨之。夫自然發出者。情也。緣此發出者。而商量運用主張恁地者。意也。然則其將以主張恁地者。謂因發出者有之之故。而以所爲主張者。目以發出上工夫耶。如以誠意言之。好善惡不善之心。油然生者。情也。其必欲實爲善實不爲不善者。意也。盖此必欲實爲善實不爲不善者。卽亦因初頭好善惡不善之心而然也。然則亦將以誠意之事。謂之情上工夫也耶。栗谷曰。纔動便是情。有不得自由者。平居涵養省察之功至則情之發自然中理中節。盖古人論情。每如此。未見有以緣情之故。而便謂之情果施功者也。不然。栗谷何以有有曰誠意。而無曰誠情之語耶。
約情云云
[编辑]好學論本文曰。情旣熾而益蕩。其性鑿矣。覺者約其情云云。據此。約其情之情。實爲旣熾益蕩之情矣。然則其不可以自然發出之情看者。明甚矣。如何如何。
聖人之誠云云
[编辑]此段來說所論。以中庸誠身。爲聖人之誠者。及其下云云。以愚意言之。似皆不是。豈偶失照管耶。何其與本文背馳之甚耶。中庸曰。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章句極論誠與誠之之所以分天道人道。而以明善誠身。屬之人道。則以誠身爲聖人之誠者。恐非中庸之意也。且以爲中庸誠身。包誠意正心修身。大學誠意。爲學者之誠。此則指正心修身以前而言云。然則正心修身。獨非學者之事耶。朱子於大學傳十章下総論。有曰。第五章。明善之要。第六章。誠身之本云。則亦不可以誠意。謂在誠身之外也。如何如何。若末端所謂約情一段。泛論覺者之約情誠之之道。說其工夫云者。則似乎得之。盖致道之欲以誠之之誠。作誠意之誠。以證約情之非情上工夫者。則恐亦未知其爲穩也。凡此皆以愚見有所妄論。未知果如何否也。
與李君輔丙寅
[编辑]捧氷之日。忽有一村氓來投一簡封。拆而見之。乃執事書也。驚喜茫然。有不可爲懷者。第令姊氏喪事。此來後京信絶。未有聞。到忠原聞範令言。然後始知之。前書之不得奉慰者。此也。人事良可歎也。想今已經襄事否。只切悲悼而已。卽此新年。伏惟政學俱勝。此間奉親粗遣。餘無足言。下車之初。略以爭訟之弊。爲文以諭一邑士民。而別無感動得力之效。惟是學校一事。粗有成緖。旣已抄得年三十以下儒生童蒙百五十餘人。一番講會於鄕校。其中儘有人才。近且時有挾冊問疑者。奈此空空無以遍應何哉。明日又是講日。此事酬酢。亦自不少。然汩沒朱墨之間。絶無親近書冊之暇。胷中尤覺茅塞矣。賴此時。或開卷論難。不無警發之益。此差可慰耳。捧糶括丁之難。誠如來諭。剝膚椎髓之政。决有所不忍。故只得多般曉諭。使之備納。囚孥出闕。並皆一切不爲。此則聞渠輩。亦或有知感盡力者。而然其未及於分數者。尙至近百之多。不免以官需許貸塡充。以爲春後還用之計。今則幸已磨勘矣。十歲前兒弱之類。决不可充定。而自穪士夫子枝。乞哀泣訴者。又不知其幾。此皆俱極難處。見方尙未了當。大抵來敎所謂惻隱之心。日漸蔽塞者。眞是實際語矣。此外族隣之弊。罔有紀極。尤宜有所變通。而亦無善處之道。內懷不忍之心。外示督迫之威。奈何奈何。向來雖亦意其民困已極。亦不料其弊之一至於此也。此中有閔泰重士仰者。曾受業尤春兩先生之門。奉親孝養。讀書修行。所居有平沙長川蒼壁之勝。川傍搆一小菴。僧數人守之。亦有學子處其中。又有南煇者。其門地雖卑。而文行俱優。固窮守靜。聚徒授業。近來學者幾百有餘人。以有此兩人。時偸公餘之暇。得以相從往來。稍可慰此幽欝耳。千萬非書可盡。只希對時增重。不宣。
與李君輔丙子
[编辑]曾聞盛敎。以祖能兄所後子。謂當於祭祖考時。服其父所服斬衰之服。祭曾祖妣時。服其父所服齊衰之服。弟以臆見試告其不然矣。近考問解。有論祖喪中父死代服一欵。其引通解語。有曰。因其葬而制斬衰。又曰。適子未終喪而亡。嫡孫承重。亡在小祥前者。則於小祥受服。在小祥後者。則申心喪。並通三年而除。据此。其不服父之所服。而別爲制服明甚。但必於葬時。或練時受服矣。然則祖能兄之子。當只於其曾祖妣小祥時受服。以盡其大祥而已。於玄石則別無制服之節耶。沙溪又曰。只伸心喪。未知恰當否云云。想其意似以爲雖亡在小祥後者。不可不制服。然亦無斷决之辭。不知世俗所行如何。而祖能兄家。亦將何以處之也。且弟從兄喪卒哭前。宗家墓祭。固當廢闕矣。然今秋夕。弟欲往掃加平先山曾王考,王考兩位墳塋。雖非相見處。旣與先人所葬同在一山中。則一行一否。未知何如。抑心雖不安。只姑廢闕而已耶。亦乞商量回敎。
與李君輔己丑
[编辑]忌祭儀。一如時祭。而只不受胙而已。告利一節。當行與否。如何。甞意此一節。旣行於虞卒哭。則不當闕之於忌祭。故曾每行之矣。然時祭告利成。見載於受胙條下。於忌祭曰。只不受胙。此固似指受胙一節。非並指告利成。而却又不能無疑。且繼禰之家。以最長房。奉祀高祖考妣遷主。則時祭時。卜日出主。兩告辭及受胙時嘏辭。亦皆不可稱孝孫。其當何以稱之耶。鄙家亦方奉祀高祖考妣遷主。故前日行祀時。卜日出主告辭則曰孫某。嘏辭則曰孫子。而然此出於臆見。恐未免杜撰之失。追思未安。幸並詳敎。
答李君輔庚寅
[编辑]族姪光佐禫祀。當行於來月。而渠以閏是虛月。行禫於此朔。有所疑。鄙見則問解大祥條。備要輯覽禫祭條。俱有沙溪定論。又有鄭氏張子之說。此是明證。依此行之之意答之矣。未知高見則以爲如何。且聞尤翁答人書。有閏月行禫可否之論。此翁禮說中。仔細考出以示之。如何。
下示禫祭計閏與否。其有沙溪之論。如所引諸書。則復何致疑之有哉。尤翁答問四條。謹皆謄上。此亦非以爲不可計閏也。只言家禮之文。與橫渠說不同而已。而其所以不同者。則謂出於從時王之禮。未知宋制。則禫果不計閏。而此又見於何書耶。問解則以家禮所謂不計閏者。謂之統言。自喪至此。非必謂祥後。而尤翁說則如此。此雖不同。其以爲朱子之意。必以計閏爲當。而欲從橫渠說則同矣。李哀之意。雖出於審愼。而若不計閏以至於四月。則恐似太過。未知如何也。
答李君輔庚寅
[编辑]所後子在本生父母喪葬後。所後廟時祭。似當行之。而禮書無的証。尤翁禮說中。或有論此一欵。幸考示。並示高見。
所敎禮疑。考之尤翁禮說而無所得。恐偶未有所論及也。至若淺見。則朱子於竇文卿,胡伯量,曾光祖三答。〈並見問解,居喪雜儀。〉皆謂喪中不可行時祭。而獨於范伯崇有倣杜註。常祀家廟之說。以此推之。喪中亦可行時祭。則本生親葬後。似無不可行之義矣。然朱子於夫人及長子喪內。皆不擧四時祭。今本生服。雖是期年。期年內服色。自與三年者無甚異同。以喪服而行時祭。恐似未安。依朱子所行服內不擧似宜。抑長子本三年。夫人亦有三年之體。不當與本生並論否。設或如此服色。誠難處矣。且區區於栗谷說。有未解者。槩以爲卒哭後。則於四時節祀及忌祭。使輕服者行薦。而饌品减於常時。只一獻不讀祝。不受胙。夫節祀及忌祭。本無不受胙之節。何以謂之受胙耶。若曰。指時祭言。則旣但曰。四時節祀。似不可謂時祭矣。然龜峯之答栗谷曰。生布衣。極凶之製。時祭極重之吉禮。以凶接吉。古無其禮。此盖以栗谷謂若無服輕者。喪人可以俗制喪服行祀故云然也。栗谷意若非指時祭。則龜峯又何以云時祭極重之吉禮耶。
答李君輔辛卯
[编辑]問解。同春問妾孫爲祖後。則爲其父所生母。雖無服。然亦應服三年者。似當依妾子爲祖母緦。心喪之例。爲心喪三年。如何。沙溪答曰。妾母不世祭。則元無承重之義。應服三年云者。孫當服承重之服耶。亦考示也。
尤翁答玄石論妾孫承重之書。考之而不能得。只有李君晦問答一條。槩問妾子之子承重者。不可服父之母。但當伸心喪三年耶。答云。庶孫承重者。爲其父之母。伸心喪。未有明文。難可臆斷。盖妾孫於其父母。無承重之義。恐不可行三年。旣不行三年。則何可伸心喪耶。据此。其以妾孫於其父之母。謂無承重之義者。與沙溪說同。旣以爲無承重之義。則雖不爲祖後。而不當服三年可知矣。盖所謂承重者。以其爲父與祖之後故也。旣不爲父與祖之後。則假令妾母當爲世祭。安得以只祀其祖母一人之故。謂之承重耶。玄石所論。初以爲當服三年。後又以不世祭之義爲重。欲依崔相言用備要八母圖不杖期之文。然則與沙溪,尤翁說。亦無異同耶。且考尤翁問答。朴光一問。承嫡妾子之諸子。爲其妾無服否。答。妾子之子。旣承重而於其妾服緦。則爲此子之子者。雖非承重之孫。安敢服是妾乎。又云。妾子傳重。則爲其母。只服庶母之緦。其子旣緦。則此子之子。安敢服期年之重乎。此則似無可疑者也。按妾子之子。此之子二字似衍。据此承重者之子。則無論長衆。皆不敢服其祖母。然則八母圖庶子之子。爲父之母不杖期。而爲祖後。則不服云者。豈指次庶子非承重者之子耶。幸並示敎。
與李君輔壬辰
[编辑]昔有問爲人後者。服養母服。服闋。將行禫。又遭養母父母喪。則可行禫否。退溪先生答曰。不可。爲人後者爲之子。則養母之父母。是吾之外祖父母也。豈可行吉。待服盡。別擇後月行之。似合情文。記曰。爲所後者妻若子云。則其不得行禫。可知矣。按此退溪所論。有若外祖父母服中。本不當行禫。故爲人後者。於所後外祖父母喪服內。亦不可行禫者。然養母。乃世俗之言。旣以本生母爲叔母。則養母眞爲母。而養母之父母。眞爲吾之外祖父母也。此非難知者。不必如此分䟽。且外祖父母服是小功。小功服中。有何不可行禫之義耶。抑其待服盡。別擇後月行之之云。又與過時不禫之說相左。未知其故。幸望下示。
答李君輔戊戌
[编辑]新年。伏惟體力益康健。內外諸况。並皆萬福。瞻賀區區。臘月廿二出書。今始承拜。極慰向來積阻。慕昂之懷。前春就拜之計。旣未克成。後又一切闕候。非敢忘也。勢實使然。悠悠悵戀。何可勝言。所諭歲暮窮廬之歎。以座下大耋之年。尙有此敎。旣深欽仰。又多感慨。弟亦今成六十四歲之老人。此固平日意望之所未到。而撫念身世。寧不憐悼。囊封云云之敎。雖荷提及深。以未蒙一言之八題。爲欝歎矣。彼供旣出。此又辭職。勢不得不有所陳辨。而與其人對擧。誠有不便。只論其大體。敢以獨對說話及尤翁文抄兩冊投進。獨對說話及文抄上冊所錄封事。皆係當時機密。而不可宣泄者。下卷所錄。稍似不同。而亦間有可諱者。且不可分而別之。故並爲囊封。此盖朱子以後所行之事也。今此冊子之進。槩鄙意以爲雖不一一陳辨上下。見此則知尤翁罪尤翁。皆在其中。雖云進御。實欲使一世彼此人。皆見之。故一邊謄出一本。隨其求見而示之。聞國彦亦欲見云。其冊子方借人未還。還後當送示矣。或言彼中以入錄瑣錄爲非。此則可笑。彼供旣發此事。至謄入其文數行。誠不欲有所云云。故只載其全文。槩出於不得已也。今不咎彼。而乃咎此何耶。弟之書必已覽過。未知盛意如何。而彼中所論。又如何否。若無辭職陳䟽之事。則弟豈不仍守前日規模耶。今則坐地不同。故處義亦不同。未知如何也。別紙所詢禮疑。弟何敢知。然亦以別紙回稟矣。姑忙不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