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山堂外紀/卷011

目錄	堯山堂外紀
◀上一卷	卷十一	下一卷▶

卷十一•六朝〈晉〉

劉琨

〈〔字越石。輿之弟。少與祖逖爲友，謂人曰：“常恐祖生先我着鞭。”。〕〉

　　盧諶先爲劉琨從事中郎將，段匹磾領幽州，求諶爲别駕。琨答諶詩云：“情滿伊何？蘭桂移植。茂彼春林，瘁此秋棘。”言諶棄己而就匹磾也。厥後，琨命箕澹攻石勒，一軍皆沒，由是窮蹙不能自守，乃率眾赴匹磾，繼爲匹磾所拘。再贈諶詩云：“朱實隕勁風，繁英落素秋。何意百煉剛，化爲繞指柔。”其詩托意欲以激諶而救其急，諶殊不領，琨既被害，諶始上表以雪其冤。

祖逖

〈〔字士雅。元帝時，爲豫州刺吏。戴洋語人曰：“祖士雅九月當死，妖星已見於豫州之分矣。”逖亦歎曰：“此爲我也。”俄卒。贈車騎將軍。劉琨嘗稱祖朗詣曰：“少爲王敦所歎。”。〕〉

　　祖逖在豫州，約己務施，課農桑，撫納新附。又收葬枯骨，爲之祭醊，百姓感悦。嘗置酒大會耆老，中坐流涕曰：“吾等老矣！更得父母，死將何恨。”乃歌曰：“幸哉遺黎免俘虜，三辰既朗遇慈父。玄酒清醪甘瓠脯，何以詠思歌且舞。”

鄧攸

〈〔字伯道。童時嘗詣鎮軍賈混，混以訟事示攸使决之。攸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混奇之，以女妻焉。〕〉

　　元帝時，鄧攸爲吳郡太守，攸載米之郡，俸祿一無所受，惟飲吳水而已。及去職，百姓留牽，攸舡不得進，攸乃少停，夜中發去。吳人歌之曰：“紞如打五鼓，雞鳴天欲曙。鄧侯挽不留，謝令推不去。”

葛洪

〈〔字稚川，丹陽句容人。少以儒學知名，尤好神仙導養之法。元帝時，王導薦爲散騎常侍，以平賊功賜爵關内侯，後聞交趾出丹，求爲勾漏令，乃於羅浮山煉丹，自號抱朴子，因以名書。後尸解仙去，號葛仙翁。〕〉

　　葛洪嘗過贛之興國境，見山靈水秀，逐結廬築壇，鑿池洗藥。留四言詩一首曰：“洞陰泠泠，風珮清清。仙居永劫，花木長榮。”今其地有洗藥池。

郭璞

〈〔字景純。有郭公者，精卜筮，璞從受業，公以《青囊中書》九卷輿之，由是逐洞五行、天文、卜筮之術。嘗撰前后筮驗六十餘事，名爲《洞林》。〕〉

　　郭景純有《僬僥讚》曰：“僬僥極麽，竫人又小。四體取足，眉目纔了。”

　　郭景純著《幽思篇》，有句云：“林無靜樹，川無停流。”阮孚歎曰：“泓峥蕭瑟，實不可言。每讀此文，輒覺神超形越。”

　　郭景純過江，居于暨陽，墓去水不盈百步，時人以爲近水。景純曰：“將當爲陸。”後數年沙漲，去墓數十里皆爲桑田。其詩曰：“北阜烈烈，巨海混混。壘壘三墳，唯母與昆。”

　　郭景純《錢唐天目山》詩云：“天目山前兩乳長，龍飛鳳舞到錢唐。海門一點巽峯起，五百年間出帝王。”後宋高宗中興建邦，天目乃主山。至度宗甲戍，山崩，京城騷動，時有建遷蹕之議者。未幾，宋鼎遂移。〈（王敦起璞爲记室参軍，蘇峻之難，敦將舉兵，使璞筮，璞曰：“無成。”敦大怒曰：“卿壽幾何？”曰：“命盡今日。”日中，敦怒，收璞詣南崗斬之。璞素與桓彝友善，彝每游，或值璞在歸間，便入。璞曰：“卿他處自可徑前，但不可廁上相尋，必客主有殃也。”彝後因醉詣璞，正逢在廁，見璞裸身被髮，銜刀設醊。璞見彝，撫心大惊曰：“吾每囑卿勿来，非但禍吾，卿亦不免。天實爲之，將以誰咎？”故璞終嬰王敦之禍，而彝亦死。）〉

　　初，庾翼幼時，嘗令景純筮公家及身，卦成曰：“建元之末丘山傾，長順之初子彫零。”及康帝即位，將改元爲建元。或謂庾冰曰：“子忘郭生之言耶？丘山上名，此號不宜用。”冰撫心歎恨。及帝崩，何充改元爲永和，庾翼歎曰：“天道精微，乃如是耶？長順者，永和也。吾庸得免乎？”其年，翼卒。 https://ctext.org/library.pl?if=gb&file=32887&by_title=%E5%A0%AF%E5%B1%B1%E5%A0%82%E5%A4%96%E7%B4%80&page=46

殷羡

〈〔字洪乔。豫章太守。〕〉

　　殷洪乔作豫章郡，临去，都下人因附百许函書，既至石头，悉掷水中，因祝曰：“沉者自沉，浮者自浮。殷洪乔不能作致書邮。”今金陵西南有投書渚。〈（元帝皇子生，普賜群臣，殷洪乔謝曰：“皇子诞育普天同庆。臣無勋焉，而猥颁厚赉。”中宗笑曰：“此事岂可使卿有勋邪？”）〉

庾亮

〈〔字元规。與弟翼先后都督征讨軍事，稱大征西、小征西。世謂亮爲“丰年玉”，翼爲“荒年谷”。〕〉

　　咸和初，庾亮专总朝政。時历陽内史蘇峻志轻朝廷，亮乃修石头城以备之。因下诏征峻，峻曰：“我宁山头望廷尉，不能廷尉望山头。”逐舉兵反。初，明帝太宁初，童谣云：“恻恻力力，放马山侧。大马死，小马饿，高山崩，石自破。”至是，明帝崩，成帝方六岁，爲峻所逼，遷于石头，御膳不足，此“大马死，小马饿”也；“高山”，峻也，峻尋死。峻弟石据石头，尋爲诸公所破。

　　孙盛二子，長名潜，次名放，小時同詣庾公，公问潜：“何字？”答曰：“字齐由。”公曰：“欲何齐？”曰：“齐许由。”问放：“何字？”答曰：“字齐庄。”公曰：“欲何齐？”曰：“齐庄周公。”公曰：“何不慕仲尼而慕庄周？”对曰：“圣人生知，故難企慕。”庾公大喜小儿对。〈（放兄弟與庾翼子园客同爲學生。园客少有隹稱，一日，詣孙，見齐庄在外，问之曰：“孙安國何在？”即答曰：“庾犀公家。”庾大笑曰：“诸孙大盛，有儿如此。”又答曰：“未若诸庾之翼翼。”还語人曰：“我故胜，得重唤奴父名。”）〉

　　庾亮初鎮武昌，出至石头，百姓于岸上歌之曰：“庾公上武昌，翩翩如飛鸟；庾公还扬州，白头牽旒。庾公初上時，翩翩如飛鸟；庾公还扬州，白马牽流蘇。”后连征不入，及薨于鎮，以丧还都葬。皆如谣言。

桓温

〈〔字元子。生未期，温峤見之，曰：“此儿有奇骨可试使啼。”及聞其声曰：“真英物也。”父彝以峤所赏，故名温。面有七星，劉剡常稍之曰：“桓公鬓如反猬皮，眉如紫石棱，自是孙仲谋、司马宣王一流人也。”嘗经王敦墓，望之云：“可儿，可儿！”后伐秦，于北方得一巧作老婢，访之，乃劉琨妓女也。一見温，便潸然而泣。问其故，答曰：“公甚似劉司空。”温大悦，出整理衣冠，又呼问之，婢云：“面甚似，恨薄；眼甚似，恨小；髯甚似，恨赤；形甚似，恨短；声甚似，恨雌。”温于是褫冠解带，昏然而睡，不怡者數日。〕〉

　　桓大司马嘗题《八阵图》云：“望古识其真，临源爱往迹。恐君遺事节，聊下南山石。”

　　哀帝隆和初，童谣云：“升平不滿斗，隆和那得久。桓公入石头，陛下徒跣走。”先是穆帝改元升平，越五年帝崩。“不滿斗”，不至十年也。朝廷恶聞此谣，因改年曰興宁。民复歌曰：“虽复改興宁，亦复無聊生。”哀帝尋崩，大臣迎奕立之，奕夙有痿疾，使左右向龍與内侍接，生子以爲己子。百姓歌之曰：“鳳凰生一雏，天下莫不喜。本言是马驹，今定成龍子。”又歌曰：“青青御路杨，白马紫浮缰。汝非皇太子，那得甘露浆。”“白”者，金行；“马”者，國族；“紫”爲夺正之色。明以紫間朱也。時温欲先立功河朔，以收時望，还受九锡。及枋头之败，威名顿挫，郄超乃劝爲伊、霍之舉，温逐與定議，詣建康宣太后令，废奕爲海西县公，立會稽王昱。三子非海西公子，缢以马缰死之，明日，南方献甘露。

　　初，荧惑入太微，海西尋废。简文登阼，复入太微，帝恶之。時郄超爲中書在直，引超入曰：“天命修短，故非所计。政當無复近日事不？”超曰：“大司马方將，外固封疆，内鎮社稷，必無若此之虑。”帝因诵庾阐從征詩曰：“志士痛朝危，忠臣哀主辱。”声甚凄厉。郄受假还东，帝曰：“致意尊公，家國之事，逐至于此。”因泣下流襟。

　　简文作撫軍時，嘗與桓宣武俱入朝，更相让在前，宣武不得已，先之，因曰：“伯也执殳，爲王前驱。”简文曰：“無小無大，從公于迈。”一日，在暗室中坐，召宣武，宣武至，问：“上何在？”简文曰：“某在斯。”時人以爲能。〈（简文極善玄言，常以劉忄炎、王爲谈客。嘗入华林园，顾謂左右曰：“會心處，不必在远，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間想也。覺鸟曾禽鱼，自来亲人。”桓宣武下都，问劉忄炎曰：“聞會稽王語奇进，尔邪？”曰：“極进。然故是第二流中人耳。”桓曰：“第一流复是誰？”劉曰：“正是我辈。”）〉

殷浩

〈〔字深源。少與桓温齐名，常有竞心。桓问殷：“卿何如我？”殷云：“我與我周旋久，宁作我。”殷嘗作詩示桓，桓玩侮之曰：“汝慎勿犯我，犯我，當出汝詩示人也。”袁耽大妹名女皇，适浩，小妹名女正，适謝尚。嘗語桓云：“恨不更有一人配卿。”。〕〉

　　孙盛與殷浩谈论，往反精苦，客主無間，左右进食，冷而复暖者數四。彼我奋掷麈尾毛悉脱落，滿餐饭中。宾主遂至暮忘食。殷乃語孙曰：“莫作强口马，我當捩卿鼻。”孙曰：“卿不見决鼻牛，人當劳卿颈。”〈（謝尚聞浩能清言，往造之。謝注神傾意，不覺流汗。殷徐語左右：“取手巾與謝郎拭面。”）〉

　　殷中軍连年北伐，师徒屡败，桓温因朝野之怨，请废之。在信安，終日恒書空作字，每恨简文曰：“上人箸百尺楼上，儋梯將去。”外生韩康伯始随至徙所，周年还都。殷素爱之，送至水侧，乃詠曹颜远詩曰：“富贵他人合，贫贱亲戚离。”因而泣下。〈（殷侯既废，桓公語诸人曰：“少時與阿源共騎竹马，我棄去，已輒取之，故當出我下。”浩死，浩子涓不詣温而與武陵王晞游，温疑而害之，竟不识也。孝武即位，温入朝，赴山陵，謂從者曰：“先帝向遂靈見。”眾亦見温拜時频言：“臣不敢。”温又问殷涓形状，云：“向亦在帝侧。”盖涓爲祟也。温遂遇疾死。）〉

王羲之

〈〔字逸少，導從子。郄鉴使門生求婿于導，導令遍观子弟。門生归語鉴：“王氏诸少并佳，然惟一人在东床坦腹，若不相聞。”鉴曰：“此正佳婿。”访之，乃逸少也，遂妻之。子七人，凝之、涣之、徽之、操之、献之，皆有書迹传世。玄之、肃之二人未見。故东坡詩云：“羲之生五子。”時以王承、王悦及羲之爲王氏三少。〕〉

　　王右軍少重患，一二年輒发動，后答许掾詩，忽复恶中得二十字云：“取欢仁智乐，寄畅山水陰。清泠涧下濑，历落松竹林。”既醒，左右诵之。诵竟，右軍歎曰：“癫何预盛德事耶！”

　　永和中，王羲之修禊事于會稽山陰之蘭亭，群贤毕集。謝安、謝万、孙绰與羲之等十一人赋五言詩各一首；謝绎、庾蕴、孙嗣、曹茂之與涣之等十五人或四言或五言各一首；謝瑰、卞迪、卓旄、羊模、孔炽、劉密與献之等十六人詩各不成，罚酒三觥。羲之五言詩曰：“仰视碧天际，俯瞰渌水滨。寥阒無涯观，寓目理自陈。大矣造化功，万殊莫不均。群籁虽参差，适我無非亲。”時人以《蘭亭集序》方之《金谷詩序》云。羲之得人以己敌石崇，甚有欣色。〈（會稽有孤居姥養鹅善鳴，羲之市之未得，乃命駕自往观之。姥聞王至，烹鹅以待，羲之歎惜不已。又山陰有道士養鹅，羲之亦往观之，道士云：“爲写《道德经》，當舉群相贈。”羲之欣然写毕，笼鹅而去。在戢山時，見一老姥卖六角竹扇，羲之書扇上各爲五字，姥初不喜，羲之謂姥曰：“但道是王右軍書，求百錢可得也。”每自言：“我書與钟繇當抗行，比张芝草猶當雁行。”其書初不胜庾翼、郄，及其暮年方妙。）〉

　　王徽之作桓車騎〈（冲）〉騎兵参軍，桓问曰：“卿何署？”答曰：“不知何署。時見牽马来，似是马曹。”桓又问：“宫有几马？”答曰：“不问马，何由知其數。”又问马比死多少？”答曰：“未知生，焉知死。桓又嘗謂王曰：“卿在府久比當相料理。”王初不答，直高视，以手版拄颊云：“西山朝来致有爽气。”

　　王子猷居山陰，夜大雪，眠覺，开室命酌，四望皎然，因起仿徨，詠左思《招隐詩》曰：“杖策招隐士，荒涂横古今。岩穴無結构，丘中有鳴琴。白雪停陰冈，丹葩曜陽林。”忽忆戴安道，時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舡就之。经宿方至，造門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子猷嘗暂寄人空宅住，便令种竹，或问“暂住何烦尔？”王直指竹曰：“何可一日無此君！”嘗行過吳中，見一士大夫家極有好竹，主已知子猷當往，乃洒扫施設，在聽事坐相待。王肩輿徑造竹下，讽啸良久，主已失望，猶冀还當通，遂直欲出門，主人大不堪，便令左右闭門不聽出。王更以此赏主人，乃留坐，盡欢而去。又嘗出都，尚在渚下，旧聞桓伊善吹笛而不相识。遇桓于岸上過，王在舡中，客有识之者云：“是桓子野。”王便令人與相聞，云：“聞君善吹笛，试爲我一奏。”桓時已贵显，素聞王名，即便回，下車，踞胡床，爲作三调。弄毕，便上車去。客主不交一言，其任率每如此。）〉

　　王子猷詣謝公，謝问：“七言詩何始？”子猷承问，答曰：“离騷‘昂昂若千里之驹，泛泛若水中之凫’。”

　　王献之爲吳興守，羊不疑爲乌程县令，其子欣時年十二，王甚知爱之。嘗夏日入县，欣著新练裙昼寝，子敬書數幅而去。欣本攻書，因之弥善。欣尤長于隶書，子敬之后，可以独步。時人語曰：“买王得羊，不失所望。”〈（子敬嘗夜卧斋中，有群偷入其室，盗物都盡，子敬徐曰：“偷儿，青毡我家旧物，可特置之。”群偷惊走。）〉

　　王子敬有爱妾曰桃叶，其妹名桃根，嘗作歌送之曰：“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無所苦，我自来迎接。”又云：“桃叶复桃叶，桃叶连桃根。相怜兩乐事，独使我殷勤。”桃叶能詩，答歌曰：“桃叶映红花，無風自婀娜。春花映何限。感君独采我。”“桃叶复桃叶，渡江不待橹。風波了無常，沒命江南渡。”后以淫見棄。今金陵秦淮口有桃叶渡云。〈（支道林入东見子猷兄弟还，人问：“見诸王何如，”答曰：“見一群白颈鸟，但聞唤哑哑声耳。”子猷、子敬俱病笃，而子敬先亡，子猷问左右：“何以都不聞消息？此已丧矣。”語時了不悲。便索輿耒奔丧，都不哭。子敬素好琴，便徑入坐靈床上，取子敬琴弹，弦既不调，掷地云：“子敬，子敬，人琴俱亡。”因恸绝良久，月余亦卒。）〉

謝尚

〈〔字仁祖，小名坚石。年八岁，父鲲將送客，尔時語已神悟，诸人咸共歎之曰：“年少一坐之颜回。”仁祖曰：“坐無尼父，焉别颜回。”。〕〉

　　謝尚爲鎮西將軍，嘗著紫羅襦，据胡床，在市中佛國門楼上弹琵琶，作大道曲曰：“青陽二三月，柳青桃复红。車马不相识，音落黄埃中。”市人不知是三公也。〈（仁祖善音乐，桓宣武嘗語人曰：“诸君莫轻道仁祖，企脚北窗下弹琵琶，故自有天际真人想。”）〉

謝安

〈〔字安石，奕弟也。累遷太保录尚書事，贈太傅，谥文靖。王俭稍爲江左風流宰相。绍興府有东山，山半有蔷薇洞，即安携妓游，绂绝顶，有謝公调马路，白云、明月二亭遺迹。白云、明月，即二妓名。〕〉

　　謝安、王坦之、郄超并少有盛誉，時人語曰：“大才謝家安，江东独步王文度，盛德日新郄嘉宾。”〈（有人问謝安石、王坦之优劣于桓公，桓公停欲言，中悔曰：“卿喜传人語，不能复語卿。”）〉

　　謝安《蘭亭集詩》曰：“相與欣佳节，率尔同褰裳。薄云羅景物，微風翼轻航。醇醪陶丹府，兀若游羲唐。万殊混一象，安复覺彭殇。”

　　謝傅寒雪日内集，與儿女讲论文义。俄而，雪骤下，公欣然倡韵曰：“大雪纷纷何所似？”兄子朗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女道韫曰：“未若柳絮因風起。”公大笑乐，世稱“謝庭联句”。〈（道韫，奕之女，左將軍王凝之妻也。聪识有才辨。既往王氏，大薄凝之，反还謝家，意甚不悦。叔父安慰释之，曰：“王郎，逸少子，亦不恶，汝何恨乃尔？”答曰：“一門叔父，则有阿大、中郎；群從兄弟，则有封、胡、遏、末，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封謂謝韶、胡謂謝朗、遏謂謝玄、末謂謝川，皆其小字。王献之常與宗客谈论，词理將屈，道韫使婢謂献之曰：“欲爲小郎解围。”乃施青绫布障，申献之前議，宾客不能屈。）〉

　　謝公因子弟集聚，问《毛詩》何句最佳？玄稱“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道韫稱：“吉甫作颂，穆如清風，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安謂：“道韫所稱，偏有雅人深致。”〈（道韫同郡张玄妹亦有才质，适顾氏，有济尼者游二家，或问之，对曰：“王夫人神情朗彻，故有林下之風，顾家妇清心玉映，自是闺房之秀。”）〉

　　謝傅夫人劉，不令公有别房。公颇欲立妓妾，令侄等微达此旨，共讯夫人，因稱：“《關雎》、《螽斯》，有不妒之德。”夫人问：“誰撰此詩？”答曰：“周公。”夫人曰：“周公是男子，相爲耳，使周姥撰詩，當無此句。”

　　王國宝是謝傅婿，专利無检行，謝每抑制之。后國宝爲孝武帝亲昵，逐危构謝。帝一日召桓子野飲，謝亦在坐。帝命桓吹笛，桓即吹爲一弄，乃放笛云：“臣于筝分，乃不及笛，然自足以韵合歌管，请以筝歌，并请一吹笛人。”帝乃敕御妓吹笛。桓又言：“御府人于臣必自不合，臣有一奴，善相便串。”帝令召之，奴既吹笛，桓便撫筝而歌曹子建怨詩曰：“爲君既不易，爲臣良独難。忠信事不显，乃有見疑患。周旦佐文武，《金滕》功不刊。推心辅王室，二叔反流言。”声节慷慨，俯仰可观。謝傅泣下沾襟，乃越席就之，將其须曰：“使君于此處不凡。”

　　羊昙少爲謝太傅所知，太傅亡后，羊辍乐弥年，行不由西州路，嘗因石头大醉，扶路唱乐，不覺至州門，因悲感不已，以马策叩扉，詠曹子建詩曰：“生存华屋處，零落归山丘。”恸哭而去。

◀上一卷		下一卷▶
堯山堂外紀